营帐中众将士见到陈述领着冰雪进来后纷纷站起了身,神色间均是流露出了些许的犹豫,半晌未见一人出声。 见状,陈述的脸色白了白,厉声道:“诸位是哑了不成,这位就是朝廷派来的参将大人,还不快见过参将大人!” 在得知新任参将是个女子的时候,别说是其他将士,就连他自己也以为是听岔了,再三求证后仍是难以置信。虽说圣上早已推行女子参军的新政,但是又有几人将此事当真? 京城与冰雪一见,陈述心中原本尚存的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冰雪与陈述心中的参将大人的形象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就这么个娇嫩柔弱的女子武功会厉害到哪里去?得知冰雪与威烈大将军的关系后,陈述恍然大悟,想来圣上必是怜惜威武大将军,这才将其嫡长女拜为参将。 回岐桑的路上,冰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纵然陈述心中百般欲将冰雪往好的一处想,也终是自欺欺人,直至那日在岐山遇匪时亲眼目睹冰雪与萧传交手。 萧传的名号别人不清楚,他还会不清楚么?那可是曾经能与大将军旗鼓相当的存在! 姑且不论冰雪使的是何种手段,单就擒住萧传一举制敌这一点上,便足以证明冰雪并非一无所能。 然而真正见识过冰雪武功的人只是少数,仅凭区区数张嘴还真不能让军营里这些满心满眼都是打打杀杀的武夫信服。因而方才在营帐外的时候他便做好了冰雪不受众人待见的准备,只是如今一看他竟是低估了这些人。 陈述话音刚落,一声嗤笑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顿时引得各方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的一处席上坐着一位身着盔甲的男子,男子骨相粗犷,浓密的络腮胡几乎掩盖了半张脸庞,拿着酒杯的手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毫不避讳的展露着,男子虽是盘膝坐着,依然可以看出其身材高大威猛,在其桌案的一旁,两柄泛着银光的巨大锤子随意搁置着。 迎着众人注视的目光,男子顾自道:“当真是世风日下,如今区区女流之辈也敢自称将军!”说罢,男子又是嗤笑一声,紧接着一仰头咽下了杯中酒水。 男子的一番言论似是说出了在场众将士的心声,原本对冰雪身份心存几分畏惧的将士们见有人出头,便也不再保持沉默了,纷纷议论了起来。 眼见着事态就要朝着愈加糟糕的方向发展,陈述当即扬声道:“参将大人乃朝廷命官,宋都尉方才说出如此言论,莫非是对当今圣上的决断有异议?”说着,陈述眼中厉色浮现,言语间透露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面对陈述的诘责,宋庭冷哼一声,从席上站了起来:“陈都尉还真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给宋某人扣下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宋某人真是好生佩服啊。” 说着宋庭话锋一转,颇具深意的调侃道:“陈述,你我同是都尉,何不与我说说,你口中的这位大人是给了你何等好处让你甘效犬马之劳。”说到好处时,宋庭故意将字音咬的重了些,所指是何不言而喻。 环顾四周,众人望向自己的眼中皆是饱含深意,陈述气得险些拔剑:“宋庭!你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 寒光乍现,陈述手中的利剑下一刻便要脱鞘而出,却被一只手抵住了,陈述转头一看,是冰雪。 “大人......”陈述愣了愣道。 想到方才宋庭所说的话也入了冰雪的耳,陈述急忙辩解道:“大人莫要误会,属下绝无此意。” 谁料陈述刚说完,宋庭便讽刺道:“陈都尉还真是能屈能伸,这一点我宋某人还真是自叹不如。” 当着众人的面被宋庭如此戳脊梁骨,陈述心头怒火顿时一涌而上,恨不能直接过去和宋庭干一架。 正僵持间,冰雪出声了:“看来宋都尉心意已决,是断无可能归顺于我了?” 自冰雪入帐后宋庭便一直观察着冰雪的反应,见冰雪一直沉默不语,便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中一度十分得意,此刻突然听到冰雪说话,不由得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不过那又如何,他可不是陈述! 宋庭一步上前,两只眼睛紧盯着冰雪:“我宋某人素来只认一个理,那便是强者为尊!你且与我比一场,若是你赢了,我自然会归顺于你,否则......” 宋庭话未说完,陈述出声怒斥道:“宋庭你好大的胆子!你目无主将,如今又妄图在军中挑起纷争,你屡次触犯军规,依军法处置,你就是几个脑袋也不够!” 闻言,宋庭非但没有生出一丝畏惧,反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可笑!我宋庭十四岁从军,战功累累,一生纵横沙场,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又有何惧!与其往后日日匍匐于女子跟前,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你!”陈述气极,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好拿眼镜瞪着宋庭。 宋庭不为所动,目光紧紧盯着冰雪。 “好!”冰雪道。 “不是,大人......”听到冰雪答应了宋庭的无理请求,陈述立即转过了身来,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冰雪的应允自然是让宋庭称心遂意了,宋庭点点头,取了案上的双锤便要往外边走去。 冰雪叫住了他:“宋都尉且慢!” 闻言,宋庭脚步一停,看向冰雪。 冰雪唇角微微勾起:“宋都尉,要战可以,只是还请宋都尉立下军令状,日后免得有人说我颜梅冰雪欺负人。” 宋庭倒也爽快,没多想便答应了:“我宋某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区区一纸军令状,又有什么给不了的!” “宋都尉,你我这一战生死勿论,在场的众位将士为证。若是你赢了,我自会主动辞去这参将一职,并与圣上说明此事与你毫无关系;若是你输了,则你往后任凭我处置,不得有怨言。不知宋都尉意下如何?”冰雪道。 宋庭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听到冰雪问自己当即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声:“好!”便大步向帐外走去。 而一旁的陈述却是心情沉重,直愣愣的看着冰雪,神色复杂。 冰雪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从容的拂了拂衣袖。 “陈都尉可是有话要说?”冰雪忽而问道。 陈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大人,宋庭这人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儿,您身份尊贵,实在无需与宋庭一般见识。” 冰雪笑了笑,却是摇头道:“陈都尉,方才你也看到了,心存芥蒂的并非仅宋都尉一人,此次宋都尉发难正是众心所向,我若是不出手,便是坐实了这无能的名头,日后这参将的头衔也会形同虚设,届时又谈何领兵作战?” 陈述垂头不语,许久低声道:“大人,宋庭善使重锤,一度曾与白副将比肩。不过,大人不必担忧。宋庭以往制敌多是倚仗一身蛮力,大人若是……若是真的打不过,可先拖延时间。” 虽是亲眼目睹过冰雪与萧传交手,但陈述至今为止对冰雪的实力捉摸不透,谁知这次遇上一根筋的宋庭大人还能不能赢,想着想着陈述心中的担忧不自觉呈现在了脸上。 冰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当冰雪走出营帐的时候,帐外的空地上宋庭已然提了两只锤子等候在那儿了,烈日下锤子表面的银光灼灼逼人,映射入众人的眼中,令人望而生畏。 见冰雪出来了,宋庭一脚向外迈出,望着冰雪的两只眼睛中浮现了几分血性,目光触及冰雪手中的金翎时,宋庭握着锤柄的手一动,大喊一声,挥着大锤子便朝冰雪冲了过去。 站在众人前方的陈述尚且都可以感受到疾风的猛烈,那当事人岂不是...... 想着,陈述不禁看向了冰雪,这一看差点把陈述的下巴惊掉了。 面对宋庭猛烈的进攻,冰雪手中的金翎剑锋凌空一划,紧接着......冰雪双眼一闭,不再动作。 眼看着锤子一步步逼近就快要砸在冰雪脸上,冰雪仍是没有半点动静,面色如常,而陈述却是急得涨红了脸。 大人,虽说咱胜算不大,也别这样自暴自弃啊。 耳畔风声渐近,待疾风扑面青丝撩动,冰雪的双眸猛地睁了开来,直视着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的宋庭,冰雪眸光一闪,与此同时下方剑尖临地的金翎忽的朝地面一递。 宋庭看到冰雪突然睁开眼睛便心生不妙,只是如今冰雪就在眼前,这一击便只由他说了算,冰雪不受也得受着。 这么想着,宋庭施加在锤子上的力道又增大了数倍。 锤子落下去的那一刻,陈述不禁闭上了眼睛。 宋庭的嘴角刚要扬起来,却在发现前方冰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后僵住了,正在这时背后一阵风声掠地而起! 中计了! 冰雪一脚踹在宋庭的后背上,反应落后一步的宋庭触不及防只能向前进了数步方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