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身白衫的中年武人跌倒飞出,脚下连蹬数步,口中喘息粗重,原本挂着从容浅笑的中看面庞此刻燥得彤红。 只觉四周看来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好奇敬佩化作了讥讽,他再也忍不住。 呼哧呼哧! 啪!最终,双拳包紧,强自镇定道: “道长厉害,是在下不如,告辞!” 下一刻脚下一踏而出,背影沉入人群中,不见踪迹。 场下,众人无言以对。 本以为当头的会是个高手,否则不会第一个站出。虽然大伙儿确实少有听闻对方的名号,但广庸这么大总有一些独行游侠,甚是深藏若虚。 但眼下来看,估计是个想混水摸鱼或者妄自尊大的。 实在无趣。 而场上,蒋道士木着张脸,全程没给对方好脸色,下手更是果决无比,只用了十招不到便将之打落下去,恍如败犬。 看起来好像不近情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番动作从某种意义来讲是在救那位莽撞的飞岳门人。 他回头瞧向身后不远处,一众道派长辈聚在一起,揣着手的,背在后的,总之都淡然无比,笑容和煦。然而几日来筹备法会和这些老辈人人物相处多了的他很清楚,这群人现在很气。 尤其左侧那位,气得都快笑出声,面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下,一对眸子森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落在蒋道士眼里,这位年逾半百的道人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唉…… 赶忙回头。旁人也就罢了,自家师尊什么性子他可再清楚不过,恐怕刚刚挥舞拂尘打杀了先前那人的心思都有了。 ‘修了半辈子道,杀性咋得这么大?’ 有时候蒋道士也在想,是不是师尊他老人家背着徒弟们修了什么杀生经,有时候简直不像个道士。 不过幸好他出手早,站了出来,否则这场论武还真可能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刚开始就血溅三尺,何必呢,落在道门面上怎么想也不好看。 可要说他没气?那更不可能,蒋道士本就是个对海云观极为看重的,而这次靠着出力较多,海云观从其它几县领袖道派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论武中第一场演武的主角。 正是扬名好时机。 本该如此。 ‘还好,自己这番出手也算是振了道观名声,不至于颗粒无收。’ 心中想着,他盘算是接着按流程走下去还是直接挑一个继续比。 论武比起论道要短许多,只有半日。 正想着,嘭然一声将思绪打断,然后就见一道身影蹿出。 “阁下可是海云观高徒?在下铁拳门赵忠云,特来请教。” 身形已至,来人是个魁梧大汉,双拳粗糙,结满了茧皮。 不及多想,蒋道士解开袖袍,摆开架势应对。 …… 咔嚓! “这酥饼不错。”陈屿蹲坐在离场地不远的木椅上,目力远超旁人的他轻易便瞧见了场中景致。 “打得也好看。” 蒋道士实力不差,身为海云观当代二师兄,虽然人看着严肃,还隐约有些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隐面,但真说起护道武艺来,确实比外面那些没接受过系师辈带领、甚至没有一卷完整功诀的散兵游勇要强太多。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而对面那位就显得大开大合得多,可惜始终摸不到,至多沾沾袖摆。 只是陈屿还是看出来,这两人都没用上杀心,蒋道士在外跑马月余,手上人命沾了不少,不过如今只一场论武,不至于动用真格。 “这样的话……我倒是想上去试试。” 倒并非要强行出这个风头,主要他如今护道之术所学不多,云鹤功上记载的武功只能算作熟练,现在有这么多靶子来搭练,还不会下死手。 这么一想,陈屿愈发心动。 错过这次,上哪去找如此多地武人来练手。 何况,他也想着借交手之便,从武人中找找灵感。 旁人或许不觉得,但上辈子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世界的他却始终看重武道这条路。 即便自己要开新路,想来也离不开武与道的支撑。 想罢,陈屿决定出手。 咔嚓! 最后一块酥饼被塞到嘴中,他吃得很香甜,看得也尤为认真仔细。 …… “多谢道长……手下留情!” 不出意外,蒋道士又赢了,不过和先前不同,此刻他笑着抱拳回礼,没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眼见这位海云观道士占着不败,其余武人摩拳擦掌,眼中喷涌精光,都想上前讨教一二。 这时,一个陈屿熟悉的人推开人群走了上来。 还是那套青衫,一对剑眉下,双目神光炯炯,面庞阳刚白皙。他一出现,引得外侧不少武人惊呼。 青衣剑! 那位据说与白莲教交手数次,都令其铩羽而归的年轻侠客,一路行侠仗义,从其他州府而来。 而陈屿则暗道果然,钱玄钟并未离开西州,甚至还在广庸府内,或许和那次撞破了白莲教之事有关。 “这家伙难道还在调查不成?” 当时那位刘豹曾说是被一位手腕处有莲花印记的人收买指使,令其扰乱西州各地,暗中密谋着什么。 事后陈屿将之与山下闹得很凶的白莲教关联,如今再见到钱玄钟,等会儿倒是可以问问,指使江湖人屠杀乡里的是不是白莲在搞鬼。 场中,青衣剑与蒋道士相视站定。 啪嗒!钱玄钟一挥衣袍,空中崩然间震出贯耳响鸣! 通劲小成! 月余不见,许是这段时日又有了际遇在身,他成功跨过了那道槛,比之上次时要强了不少。 实际上,境界还在其次,掌握了柔劲之后,其出身的沅华门有不少武功便能用出来,实力堪称倍增。 这也是白莲教近段时日一直没能拿下他的原因。 前些时日,先是听闻白莲圣公要下来西州,他本想去北边看看,毕竟广庸一带的白莲教徒捉了不少,却始终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至于刘豹所说的手腕有印记、姿容极美的女子,他更是没有见到,说不定早就躲藏起来,难以找到。 不过就在月前,正元观传出消息,一场法会将在广庸府平城行建。 没有多想,钱玄钟决定留下,因为饶是在西南最为富庶的白州,斋醮法会也难得一见,多是几家小门小派关着门自己搞自己的,旁人鲜少能有所观。 视线回到场上,蒋道士到底比青衣剑年长不少,他先是行了礼节,然后解开背上长剑,噌然出鞘。 显然,他听闻过面前这位青年侠客的名头,不似前两人般,此番要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