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武城一不起眼的酒肆,雅闲居。 “呦,贵客临门,上座。”店小二忙不迭的迎出门去。 只见一老一少俩叫花子进了来,那老的径自往窗边的坐榻走去,脱了鞋便上了榻,跪坐在案几前,丝毫不忌讳脚上那些泥灰,掌柜的瞥了一眼,满脸堆笑地说道:“乞老,还是照旧?” 老者闻言爱答不理地回道:“嗯,一壶逍遥酿,二斤熟羊肉,两头紫皮蒜,四张胡饼。” 少年卸下背后长剑,跪坐在案几一侧。 这酒肆虽然不大,但收拾的极为干净,布置得也颇为讲究,多有绿植鲜花摆放,与这老少的形象确是格格不入。 不多时,店小二便将这老少所点酒食端了上来,余光瞄了瞄少年身旁的钱袋子,讨好道:“乞老与天航兄弟这是又擒杀了哪位大盗?何时能带上小人同行?” “小五,少操心些江湖事,与你爹将这酒肆经营好便是。喏,一两银子,不用找了。”老者自顾自的夹起羊肉便吃,身侧的少年已是为他斟满了酒。 隔着不远的另一个靠窗案几,两个汉子刚落座,抬头便瞧见了衣着破烂的老少,一人毫不客气地说道:“唉,如此清净优雅之地,竟来了这般腌臜人物,真是扫兴。” 说话的汉子一身浅紫色劲装,长脸、浓眉、细眼,瘦高个。 “韩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这掌柜的犯了哪门子邪,竟将这叫花子放了进来。”同桌的另一矮胖青衣汉子说道。 与这二人邻桌的客人闻言小声提醒道:“二位是刚来这嘉武城吧,奉劝两位慎言,那老少可非常人。” “哦?有何非常之处?烦请阁下细细说来。”青衣汉子抱拳问道。 “这嘉武地处边陲,城外多有流寇拦路抢劫杀人,但自这一老一少到此后,流寇都快绝迹了,我等往来行商都安心不少。” “这官军作为与这两个叫花子又有甚关系。” “二位是真不知啊,那背剑少年以缉盗为业,专杀那拦路贼匪与通缉的大盗,这两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领了多少赏银。” “若是如此,这老少岂不富得很?只是为何这般打扮?” “这便是慎言之处了,这老少虽然得了不少赏银,但是出手极为大方,常将钱财分于穷人,再看那一桌酒肉,不过二百文钱,却是给了店家一两银子。” “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失敬了。” 这俩外乡酒客听旁边客人这一说,脸上却是阴晴不定,不多时便结账离开了。 城中小巷,离酒肆不远处。 “韩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等找寻这老少十余日,没想到竟在此处遇着,何时动手?” “兄弟何必着急,你我先探个究竟、摸清这二人底细再说。” “好,不过那吴老爷可着急得很。” 半夜子时,城西破庙,神像倒卧,蛛网遍布,地上随处可见残砖断瓦、落叶枯枝。 庙中鼾声频起,老叫花子仰面酣睡,少年亦天航抱剑倚墙而眠。 庙外脚步声起,不知几人袭来,只听“腾腾”几声轻响,有人跃上了庙顶,两个黑衣人透过那破损的屋顶往庙里窥视,手里各拿着一支吹针。 黑衣人实是多此一举,这破庙四面墙垣塌了两面,全靠四根柱子撑着。 “哗啦啦”一阵响,瓦片掉落声、砖石倾倒声连作一片,庙顶被踩塌了。 “航儿,地震了,快走。”熟睡的老者瞬间起身,连那破麻布鞋都不及穿,慌慌张张便往外跑。 亦天航向来睡得轻,早就察觉到了脚步声,此时已奔到了庙外,仗剑而立。 “好小子,竟然不管老夫死活,自己先跑喽。”老者蓬头垢面一脸灰尘跑了出来,抱怨道。 “师父,有客到。”亦天航说道。 “嗯?这大半夜的,谁人又来拜访老夫?”老者随口回道。 破庙外的三个黑衣人看着眼前景象颇为无奈,没想到这庙如此不结实,那两个跃上庙顶的黑衣人自断瓦残垣中爬了出来,黑衣变作灰衣。 “韩兄?这如何是好?”一矮胖黑衣人问道。 “一个残烛垂暮,一个后生小子,怕什么,直接上!”那为首的瘦高黑衣人回道。 听话音,是白日里酒肆那俩外乡人。 月色下,五个黑衣人前三后二将那老少围住了。 “什么人?”少年亦天航问道。 “讨债人。”瘦高黑衣人说道。 老叫花子拍打着身上浮灰,说道:“老夫从不欠人银两,哪来的债?” “臭叫花子哪这么些废话!动手!”瘦高黑衣人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话音刚落,两枚飞针便袭向那老少背后,无疑是那俩“灰衣人”发动了吹针。 正面的三个黑衣人同时拔剑袭来,一柄软剑、两柄青峰长剑,软剑直刺亦天航,两柄长剑招呼老者。 那老者似是仍嫌他那邋遢长袍沾了灰尘,俯身又去轻抚衣袍下摆。 只听一声闷哼,袭向老者的一个黑衣人仰面便倒,月色下,那人面门上一枚飞针已没至尾端,已是口吐白沫,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银针上涂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矮胖黑衣人见同伴倒地,惊诧之下,手中长剑迟疑了片刻,老者却是正巧起身,一肩顶到黑衣人握剑那手,长剑落地,老者抬手按向黑衣人胸口,似是没站稳想要找个东西扶一下。 这矮胖黑衣人似是受了重击般,只嘟囔了声“韩兄”便瘫软倒地,老者转身看向亦天航,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这几个呼吸,两个黑衣人身死。 亦天航已与瘦高黑衣人交上了手,这位“韩兄”确有些本事,手中软剑如腾蛇飞舞般,亦天航独力难支,已是身被多处剑伤。 老者并未帮手,只站在一旁看着。 踩塌庙顶的那两个“灰衣人”见同伴莫名其妙的倒了,愣了片刻,撇了吹针针筒便各挥刀剑杀向老者。 老者也不反击,只赤着脚在那几步范围内游走,刀光剑闪,却碰不到他分毫。 那瘦高黑衣人早已察觉这边动静,虽没看清老者是如何杀了他的两个同伴,但明显这老头的武功不弱,最起码应该跟他差不多。 瘦高黑衣人一剑轻松逼退亦天航,说道:“想不到这边陲之地还有高手隐世,老叫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已死之人。”老者说道。 “胡说八道,再不说实话,老子先杀了这小子。”瘦高黑衣人喝道。 这瘦高黑衣人若是知道这老叫花子并非他所想的那种“高手”,而是能够以气化形、隔空伤人的剑道宗师,估计此刻早就跪地求饶了。 亦天航被那瘦高黑衣人轻视,眼神瞬间凌厉,挥剑便往其脖颈斩去,瘦高黑衣人横剑格挡,一手持剑,一手扶住剑身,轻易便将亦天航的长剑挡下,但那软剑受力弯曲,剑锋却是直刺亦天航。 亦天航疾退,瘦高黑衣人紧跟而来,仅两三步距离。 亦天航身后不远处便是倒塌的破庙,眼见着退无可退,索性一脚蹬住地面止住退势,不退反进,左手持剑刺向黑衣人胸口,右手不知去背后摸索了什么。 那瘦高黑衣人大踏一步,腰身下移,一剑刺向亦天航小腹。 亦天航一剑刺空,黑衣人那软剑却是洞穿了亦天航的腰腹,二人如同定住了一般。 瘦高黑衣人弓步下腰,上身前倾,右手一剑斜刺,亦天航呈站立状,左手持剑在黑衣人右肩之上,右手按在黑衣人左肩脖颈处。 “天航!”老者见状大呼,情急之下只两三掌便拍翻了那两个“灰衣人”,瞬间来到亦天航身边。 “无事,师父,皮外伤。”亦天航咧嘴说道。 老者急忙上前查看,那软剑只贴着少年的肌肤刺穿了衣衫。 “还好,老夫还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者长舒一口气说道。 “唉,这人怎么没动静了?”老者问道。 只见亦天航右手按在瘦高黑衣人脖颈处,两指间夹着一枚银针,这人已口吐白沫没了气了。 “可惜,竟被你杀了,老夫还想跟他打听些事呢。”老者说道。 亦天航拔出腰腹处的软剑扔到一旁,一脚踹翻了黑衣人,抬手擦掉头上冷汗,说道:“你这师父当的,徒弟身陷险境都不知道援手。” “哈哈,老夫对自己的徒儿还有很有信心的,只是不知徒儿你何时练就了接飞针的绝活。”老者讪讪地笑道。 “臭老头,若不是那飞针射到剑鞘上,你就得另收高徒了。”亦天航白了老者一眼,说道。 亦天航刚才竟是一换一的打法,左手虚晃一剑,杀招却是从背后剑鞘处摸来的毒针。 “唉,‘拜仙叩’,北苍派的剑招,这北苍派高徒怎会来这西南边陲?”老者自言自语起来。 “北苍派?‘拜仙叩’?”亦天航问道。 “不错,之前这杀手拔出软剑时,老夫便猜测他是北苍派弟子,方才他刺向你小腹的那一招,便是北苍派的招式。”老者回道。 二人说话间,却有一“灰衣人”正挣扎着起身。 亦天航见状看向老者,老者颇为不好意思,小声念叨道:“老了、老了,这掌力也不如从前了。” 老者说罢便大步截住了那“灰衣人”去路,几下点了其穴道,问道:“你等是何人?为何来寻我这老叫花子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