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物阁坊市,往常一贯熙熙攘攘的主街,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噪音,只剩一种极为洪亮整齐的声音,“铿,铿,铿,铿,铿,铿……” 主街两边的各色房屋,门窗紧闭。 几乎每间房间的人都趴在靠街的墙上,听这金兵过境的声音。 “妈呀,巧物阁以往被仙君府验收的东西可不少,何时有过如此阵仗?” “这可是为下一任仙君选举准备的令牌!阵仗再大也不为过!” “走了这么久还没完,这至少得数千金兵吧?” “数千?你耳朵莫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听这脚步声已经至少过去几万了!” 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不同的房间里响起。 成排成排的金兵一身金色甲衣,从坊市外空中停着的金兵楼船上飞下来,井然有序地踏过坊市主街,一路进入巧物阁,分散在各部的各个角落。 而主街旁边屋子里的人不知道的是,还有源源不断的金兵,直接从金兵楼船里飞出,一直飞到巧物阁上空,密密麻麻组成各种阵型。 “这不会是整个金兵大营的金兵都来了吧?”天上下上全方位闪耀的金色,亮地梦卿经几乎睁不开眼。 冷双易莞尔一笑,怀念地看着众多金兵井然有序,行令禁止的队伍,想起了当初仙魔之战那段难忘的时光。 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凌大人有金兵虎符,就算真的调动整个金兵大营,也不是什么难事。” 梦卿经点点头,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小易,我也是金兵,要不要把金甲穿上?” 冷双易忍俊不禁。 梦卿经这个月一直跟着他忙来忙去制令牌,如今竟然想起来自己的职业了。 “你想穿也可以。不过,你确定你的金甲能穿的住?”他轻声揶揄。 “一小会儿还是没问题的。” 梦卿经自信地说着,然后将自己“金甲”穿了起来。 嗯,没符文,没功能,但颜色金黄,极为闪亮,梦卿经感觉自己倍有面儿。 甘稷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水瞅着远处,身后数个金兵站得笔直。 没多久,金兵楼船上的成串金色光点终于出现了尾巴,后方,一个人跟着飞了过来,到了附近后,直接飞到甘稷跟前。 “阁主,令牌一事,实在重大,所以规格严了些,还望阁主不要介意。” 竟然是凌风亲自过来了。 甘稷连忙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回礼,“甘某完全理解,还请凌代君跟我来。” 他亲手拿着钥匙,打开了不远处一间屋子的门,拿出阵盘解开禁制,带着凌风走了进去,“令牌全部在这里了,数量丝毫不差,请过目。” “辛苦辛苦!” 凌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走向屋内的数个大箱子,将其中一个掀开,拿出一个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观看。 看了好一会儿,他转身朝甘稷再次行礼,“没错,丝毫不差!真是辛苦了!” “本职如此。”甘稷笑眯眯地回答。 凌风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崭新的储物袋,轻轻抖了抖,从里面拿出一把椅子,放在木箱旁边。 他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将手中的那块令牌收进储物袋,然后弯腰从箱子里再摸出来一块,全方位仔细查看。 竟然是要把这个数万块令牌一块一块挨个过目! 甘稷看到他的动作,挑挑眉毛,眼中露出一抹敬佩之意。 像他这种追求极致的匠人,一声秉持的态度就是对万物都要十分认真,自然欣赏干什么都十分认真的人。 时间过去一分又一秒。 凌风一点儿都不着急,一块一块慢慢核对。 甘稷也不着急,坐在旁边悠闲品茶,闭眼小憩。 金兵们也不着急,一个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严阵以待。 坊市们的修士们更不着急,事情越大,将来他们聊天吹嘘时越尽兴。 可唯独害苦了一个人—— 那就是穿着表面完好,实则破烂的金甲的梦卿经。 他满脸汗水,一只手抱着胸脯,一只手反在背后,努力保护着身体前后方。 浑身金甲,前胸后背破损最为严重。若不是腰间紧紧系在腰间,恐怕早就散架了。 没办法,金甲材料特殊,跟其他任何材料都有抵抗之力。 再加上巧物阁全部人在这一个月内忙得都是令牌的事,因此根本没人腾出手来帮他修复金甲。 当初一行人去仙君府又十分着急,因此甘稷招来的那位炼器师就只是草草帮他收拾了一下,维持了个表面样子。 若是坐着,倒没多大问题,可是站着,问题就大了。 梦卿经随时感觉自己身上的金甲要散架! 他脑袋都大了,一边在心里吐槽,凌风怎么还不出来,一边吐槽四周天上地上到处是金兵,至少一半都关注着这边,一个个眼睛瞪地像铜铃。 这样的环境下,穿金甲没多大问题,脱金甲可就太吸引人主意了。 冷双易眼角一直担忧地看着梦卿经,他之前也伸手揽住梦卿经后背,帮他固定后背的金甲,但众目睽睽之下,这姿势实在不妥,只好收回了。 “要不,咱们回洞府吧。”他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 巧物阁的人大部分被甘稷赶回生活区,留在这里的并不多。 梦卿经热切地想看热闹,两人便被甘稷留下了,如今,他可后悔死了。 “现在回去,那就是事儿啊。” 梦卿经撇着嘴,委委屈屈地小声回答道。 冷双易看看四周这么大的阵仗,轻轻叹口气,梦卿经说的没错,现在别说出去了,连来回走动一下,恐怕也要接连受到金兵的盘问和监视。 四周一片寂静,甚至没有一丝风。 冷双易想了想,拿出两张椅子放在身后,自己一马当先坐了下来,整理整理衣服仪容,然后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这举动自然引起无数人的注目,但他脊背停止,举止大方,根本不惧四面八方的目光。 看起来似乎无礼,但又十分合理。 这里可是巧物阁! 巧物阁的人都爱看书,人尽皆知。 梦卿经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坐了下来,同样拿出一本书,实则不动声色地后背紧紧贴着椅子靠背,双手手肘顶着肚子。 “呼——” 压力顿消。 他轻轻出口气,然后矜持地打开书本,翻到其中一页,心神沉浸其中。 冷双易表情严肃,眼却中流出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少金兵依旧盯着二人,目光如炬,恨不得将两人看出一身窟窿,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在巧物阁留下的其他人解了围。 他们不像金兵,一动不动站一天那是常事,他们站着本就无聊至极,看到有人带头,立刻一个个地拿出书籍阵符卷轴纸张开始看,甚至有人直接席地而坐。 金兵们看着地上一群人求知若渴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许的态度,没有出声打扰,重新开始警惕地观察四面八方。 一直到临近傍晚,屋子里才传来了动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阁主果然好本事,巧物阁也是能人辈出,这所有令牌,不仅数量一个不差,甚至每块令牌的品质,都达到了完美的地步。” 凌风一边笑吟吟地把储物袋收进怀里,一边收了椅子,眼睛则趁机又把数个箱子和周围的环境全部观察了一遍,确认有没有多得令牌。 甘稷睁开眼睛,笑得满面红光,“凌代君真是过奖了,这本就是巧物阁所有人应尽的本分。” 两人互相寒暄客套几句,甘稷突然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 “啊,有一件事好要凌代君知道,这令牌所有模具,工具,物品都已全部销毁,原料也刚好全部使用完毕。” 甘稷的笑容十分和蔼,“所以,这令牌,是一块也造不出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风很快就知晓了他的意思,笑道:“阁主放心,我将所有令牌分发下去的时候,一定嘱咐他们无比保管好。” 两人互相谦让着走出屋子,院中巧物阁的人已经全部收了手中之物,全部重新站好。 凌风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太阳,微微笑了笑,仿佛也好像想起来什么事一样,“啊,阁主,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知道。这令牌事关下任仙君事宜,恐怕不少人会眼红。” 他摇头叹气,眉毛紧锁,“我实在是怕有外人过来,对巧物阁的诸位大能们下黑手啊。” 甘稷看着他微微一愣,旋即勾起嘴角,心中已明了一切,嘴上却接话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巧物阁的人,可都不擅长打斗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 看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凌风立刻说道:“我倒有一个建议,不如暂时在巧物阁设下禁止进出的大阵,等到下任仙君选举结束时关闭大阵,这样便可一劳永逸啊。” 以保护之名,行禁锢之事。 “好主意,好主意啊。此等大阵需要多人同设,巧物阁人手不够,不知可能劳架各位金兵?”甘稷眼睛看了下四周密密麻麻的金兵,将目光重新放在凌风脸上。 “乐意之至!” 凌风满脸笑容,大手一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迈。 冷双易和梦卿经站在旁边,两人偷偷对视一眼,挤挤眼。 什么是演技,这就是演技!都知道对方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还能互相一起演下去。 不过,也就两年,对于修士来说,也就一眨眼的事情。 随着凌风手上的动作,所有金兵立刻动了起来,各自找了位置,拿出令旗开始设阵。 这熟练的动作,也不知道在金兵大营里演练了多少次。 凌风和甘稷互相告别,临了需要巧物阁派出一个人常驻仙君府,以便令牌的使用有何不测。 两人一起看了看院子里巧物阁中的人,不约而同地用手指指向冷双易。 “冷双易,梦卿经,跟我走!”凌风放下一句话,转身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