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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风萧萧兮

不问斩 萤鬼 13033 2024-05-20 23:21
  ‘那些人回来了!’  李长源心头一紧,顿时停住了下楼的脚步,现在,到底要不要下去,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怎么样,若是差距太大,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李长源斟酌片刻,决定再等等,很快,楼下又传来方才大声的吆喝:  “你不知道!?那人杀了我们宗的兄弟,你够胆包庇,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随后听见拔刀声,又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大的动静,听上去像是大刀砍在了桌台上。  ‘不好,掌柜的有危险!’  李长源一时心急,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冲下了楼。  听闻身后一阵哒哒哒的脚步下楼,这群手持大阔刀的莽人转头看了过来。一共有六人,确实如客栈老板所说,都是虎背熊腰的汉子,面上个个凶神恶煞。  但,他们回头看了一会儿李长源,不到几秒,又转回头去,对着胆颤哆嗦的客栈老板威胁喝喊:  “人呢,快点交代,人藏哪去了!”  客栈老板的眼神瑟缩地从地面上抬起,望了望这些莽人,又从中瞄着他们身后站在楼梯口处的李长源。李长源对上客栈老板的目光,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是他。”  客栈老板缩着脖子,抬手缓缓指向李长源。  这六人顺着掌柜的手指向的位置,又一次回头看向李长源,众人愣了片刻之后,看似是六人带头的那个莽子,扬起刀身平口朝着客栈老板脑袋上就是一拍子,且怒喝道:  “你马的!装疯卖傻是不是,问你人藏哪去了!”  “啊!……”  客栈老板脑瓜挨了大刀一拍子,整个人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到不禁抬手扶住桌边撑着身子。  怕丢了小命,客栈老板又紧接着解释,甚至略带一副哭腔:  “各位大爷,小的就是个生意人,真没必要撒谎啊,就是,你们不信就去问问啊。”  李长源趁着他们还在吵,自己心中偷偷盘算着:  ‘现在这个地方,距离门口还有点儿远,中间要经过他们身边,想跑出去没那么容易,待会儿要是打起来,我要趁机换动位置,只要实力不敌、情况不妙,我就能立刻往外跑……’  “你们,去!围起来!”  才这么想着的,不料那个头头喝了一声,这伙人散开位置,朝着李长源围了上来。  六个人,每人相隔距离仅不到一米,手上还都拿着大刀,嘶……  ‘完了,位置被围死了……’  李长源的算盘立刻落空。  “你叫什么名字!?”  右脸上有个刀疤的莽人抖着手中的大刀,朝李长源喝声。李长源愣了几秒,脸上挂起微笑,假惺惺说着:  “嘿嘿,我叫张文亮。”  这问话的刀疤男一听‘张文亮’的名字,明显瞪圆了双眼,瞳孔微微震烁了一下。李长源注意到了这点,发现这些人,认识张文亮,或许,这是个机会。  “……想不到是张公子,不好意思,刚刚大声了,有些失礼,还请张公子不要见怪。”  这个刀疤男立马变了副嘴脸,胯摆正、身板直挺地对李长源鞠躬,且很客气地说道,声调也没了刚才那种痞气与粗鲁。  看来对方根本没有见过张文亮,只是听说了张文亮的名号。  李长源思索片刻,想着正好可以趁此问问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接下来的动向。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李长源怀揣一副优雅姿态,端庄得像是谁家饱读文书的公子哥,正儿八经夹着嗓子问道:  “不妨,你们刚才那么大吵大闹,是为何事?”  “呃、这……”  见对方不太想说,李长源进一步诱探:  “我近一阵也在此居住,若是和这里有关,你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有些线索。”  看这刀疤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扫在地板上,眼皮子又眯又张,犹豫片刻,他还是说了出来:  “张公子,实不相瞒,我们来这里找个人,一个女的,名叫马圆圆,顺带的还要找个男的,听说是叫什么……也是带个圆字……”  一旁的手下小步上前,贴近刀疤男小声提醒道:  “大哥,那个叫李长源。”  “嗯,对,上头还吩咐有,顺便看看能不能逮到李长源。”  李长源变得有些紧张,但强装着镇定,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假装皱起眉头,悠悠说道:  “这马圆圆,我倒是有些印象,且有所耳闻。”  “哦?还请张公子告知一二!”  他俩站在楼梯口那里叨叨着,不远处的柜台那里,掌柜的愣在那,不知道该干嘛,他们的对话,掌柜的都能听得清楚,心里别扭,但又不敢出声,只能像个假人一样站着不动,目光盯着自己身前柜台桌沿上刚刚一刀砍出来的凹痕发呆。  ‘张文亮……那小兄弟不是就叫李长源吗,我的租客记名册上面都是这个名字呀……’  也就只敢心里想想,这客栈老板哪敢出声,客栈后院洗完碗之后,准备出来提干草喂马的小二,现在还躲在小道口那里听声儿,半个头都不敢露出来。  李长源假装苦苦回忆了一番,然后一副眼前一亮的样子,说道:  “哦,想起来了,我曾与她交谈过一次,她说自己从南坑城那边来的,身上没什么钱,想来这里找找机会,当时我还给她介绍了个不错的挣钱方法。”  刀疤男皱着眼皮子,双目堂心上的皮都皱成一条缝了,听李长源这么说,刀疤男插嘴道:  “唉——,张公子,你被忽悠了啊!”  李长源故作不知,诧异不解的问起:  “此话怎讲?”  刀疤男歪起嘴角咧着牙,气恼道:  “嘁,那小妮子不但贼得很,实力还不弱,我们宗门内前一段时间派出一名弟子去南坑城参加武道会,本想着夺魁得到那件灵器,给我们宗的库房添点存货。  嘿!你猜怎么着。”  李长源看着刀疤男,自己站在高一层的台阶口上,身高刚好与刀疤男持平,李长源一脸好奇:  “继续说下去。”  刀疤男一发力,像是发泄火气一般,猛地把手中大刀往下一掷,大刀尖端嵌进木板至少两寸深,随后,刀疤男咂吧着嘴,双手合着拍了一下,啪!  且说道:  “那妮子把咱宗门的人打死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李长源略显尴尬,心里想着:  ‘不对吧,我记得……是有个人死在了擂台上,还是被我打死的,也没听说过马圆圆在擂台上打死过人的事……对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  “狂……”  李长源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慌得立刻收住声。刀疤男听到声儿,诧异道:  “张公子,你刚刚说什么?”  李长源假装笑起: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说一个女孩子家,比武擂台上杀人,是挺狂妄的。”  “对,太他马狂妄了!”  李长源话锋一转:  “诶对了,你们宗门叫什么名字?”  “哦,说了这么久,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狂刀宗的人,他们几个,都是我狂刀宗里的兄弟!”  李长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果然……’  这点儿不明显的表情变化,一不小心被刀疤男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吱声,假装没有发现李长源不对劲的表现。  “张公子,关于马圆圆那个女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前几天见过面,她跟我说马上就要走了,估计就是前天离开的。”  “那,关于那个李长源的事情,不知张公子有什么知道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刀疤男的语气有些奇怪,声音变得很小,还一直死盯着李长源的脸。有那么几秒钟,李长源不自觉的内心发毛。  不敢多作犹豫,怕自己控制不住心生胆怯表现在脸上,李长源马上回应道:  “李长源啊,有听说过,但没有见过他人,怎么,他也来蛮行城了?”  这么一通反问,刀疤男也不好再试探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找那妮子的时候顺便找找,既然张公子也不知道,那就这样吧,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刀疤男转身,准备出门离开才走出两步,面向客栈老板那边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微微朝身后的李长源这边微微侧了下脸。  什么也没说,刀疤男看了看客栈老板,微微眯着眼,随后给身旁兄弟使了个眼色。这六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客栈,不一会儿后,这客栈里只剩李长源和掌柜的两人。  沉寂好一阵,没听到动静的小二也缓缓从后院小道口那里走了出来。  “这位小爷,您、您可吓死我了。”  客栈老板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抖抖嗖嗖的朝李长源说着。  李长源可没有什么心情安慰他俩,这六人刚才临走时的反应,虽然背对着自己没有看到眼神什么变化,但停顿的那一下,明显是察觉到了李长源的不对劲。  这里,不能久留,他们一定会马上回来!  “我要走了,你们自己保重。”  李长源说完,也立即离开了客栈,没有上楼收拾行李,仅身上背着的一把烧火棍,  一把被布条缠成烧火棍样子的剑,常人看一眼,都会以为那是一根棍子。  “你们,感觉那小子怎么样?”  六人出了客栈,往前头街道走出不远,便拐角进到一处狭窄的巷子里,避人耳目的环境下,刀疤男和弟兄们商量起来。  其一弟兄压着眉眼,神情凝重,微声道:  “有古怪。”  “对,大哥,我也觉得有古怪!”  旁边又一弟兄附和道。  刀疤男低沉的压着嗓门:  “现在不是该不该追究的时候,是要弄清楚,咱们能不能追究,老子怀疑那人,可能不是张公子。”  “老大,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刀疤男眯眼盯着刚刚担忧发言的弟兄,问去:  “你怕死吗?”  “不怕!”  “对,咱狂刀宗就没有一个怕死的,你们放心,他要真是张公子,我大不了用自己的命来抵罪,绝不对牵扯到咱们宗门。”  “大哥!”  “大哥……”  刀疤男抿着唇咬牙磨了一阵,狠狠定了决心:  “别他马的叽叽歪歪像个娘们儿,就这么决定了,干他丫的!”  “听大哥的!”  “走!”  六人起身,从小巷中走出,又立刻折返往那家客栈方向走。马上就回到了客栈,这次同之前两次一样气势汹汹,跨进门槛来,见这掌柜的还在柜台处发呆,小二在堂间收拾烂桌烂凳,却没看到刚才那个‘张公子’。  走到掌柜的跟前,刀疤男幽怨的盯着客栈老板,一字一句磨着牙:  “那张公子人呢?”  “啊!他、他他……她出去了。”  “去哪了?!”  “出门,左、左转。”  客栈老板被吓得不轻,说话都变得口吃。刀疤男抬手把刀往柜台边上一劈,恶狠狠说着:  “给你一次机会,说,真,话!”  “真、真的,我真的说的是真的,绝对没假!”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机会已经给过你了,要是老子去了没找到人,就用你的脖子,来洗老子的刀。”  “不敢!不敢!”  刀疤男把大刀拔开,歪头朝身旁弟兄喊道:  “走!”  六人走后,本就破烂不堪的客栈一楼,掌柜的柜台边儿外沿上,有多了一道两指深的刀痕。  客栈老板欲哭无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念着:  “小兄弟啊,我的爷啊,你可千万别再躲了啊,我这条命可就挂在你身上了啊……”  跑?  跑不了的,这客栈就是他的全部身家,若是丢下房子跑路,身上能带的钱,也不够他活过俩月。这客栈老板别无选择,这间客栈,就是他的命根子。  ……  出了客栈往左去,那里是去往上村的方向,六人把刀挂在背上,大步流星的朝那边走,很快便出了下村的村镇范围。  没有见着人。  “大哥,你怎么就怀疑他不是张公子?”  弟兄上前,边走边问。刀疤男念叨起:  “哼,传闻张公子文武无双,背后还有隐世大宗这一座神秘的大山依仗,但他自己随身的只有一把纸扇,你好好想想,那小子手里有扇子不?”  “……没,没有。”  刀疤男继续念叨:  “他手里不但没有扇子,身上腰间都看不到扇子,虽然面向与传闻的有些附和,但你想想,一个文武双全的张公子,干嘛要随身带一根烧火棍在背后?”  “这……”  刀疤男一口咬定:  “除非他不是张公子,你就是个冒牌货,而且,老子推断,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顺带要找的李长源!”  “大哥分析的牛逼!”  “少他马吹老子,一路过来看到人没?”  “没有。”  “继续走,走快点!”  “是,大哥!”  出了下村,还是没看到人。  此时的李长源,已经到了之前跟张文亮一起练剑的地方,这里一片削平的矮树墩子,让周围与远处田野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  伫立于树桩群中,李长源早已取下自己背上的剑,且已经解开了缠在剑鞘与剑柄上的布条。落于身前脚尖的一堆布条,被早秋的风儿吹起,连带卷起一席落叶,飘曳向远方。  看着布带牵出长长一条,李长源再不去追回的话,以后还要准备新的布条来缠剑鞘。  或许以后不用缠了。  飒——  飒——飒——  窸窸……窣窣……  卷动落叶的声响中,隐隐有些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李长源的耳中,他知道,是那些人来了。之前想过要跑,跑得远远的,像自己当初从南坑城出逃一样,但后来,途经这里的时候,李长源想到了前一晚上,还有昨天,张文亮陪自己练剑的时候。  ‘为何挥剑?’  “张公子!!!”  这一声,叫得好不客气。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之前那个刀疤男,窸窣声中不止一人的脚步攒动,那六人,都来了。  日光朦胧,天空已不是正午时能仰望得到的那种蔚蓝,一片片碎开的云朵层层叠叠,遮蔽住快要接触到地平线的太阳。  遥望山的那一头,少有余光映照眼中。  铮!——  拔剑出鞘,扬剑锋于身一侧,握实剑柄,锋刃半转,本该柔和的午后阳光,聚于剑身,折射到靠近在李长源身后的刀疤男脸上。  剑光,映盖住他的右眼。  白芒刺目,刀疤男停住,同时也伸手拦停了身旁疾步快走的弟兄:  “阁下乃是张文亮——张公子!?”  眼见李长源有些气势逼人,刀疤男心生直觉告诉自己,此人有些危险。为了确认在三,刀疤男动手之前,尝试着再问一遍。  李长源不动身形,平淡的回应着:  “既有意,何必再踌躇。”  刀疤男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心中的猜想也在这一刻得到确定。  ‘这小子,不是张公子!’  “小子,你就是李长源,对吧!”  “脑子不错。”  刀疤男给身旁弟兄们使眼色,六人纷纷拔出背后大刀。即将动手之际,刀疤男质问最后一句:  “陆人甲,其实是你杀的,对不对!”  “嗯。”  大刀一颤,身前一倾,刀疤男杀意展露无遗,冲身而来,喝喊起:  “老子乃是狂刀宗内门弟子陆绝,陆人甲是老子的亲弟,江湖恩怨,血债血偿!”  ‘迟白剑诀,第三式——’  古渊扬起,剑锋上挑、剑身抵于后背,瞬间挡住陆绝的飞身猛砍,重力超绝,李长源有些吃不住,立刻便被力道压得前倾倒去。失色一惊后果断踏步往前一脚,站稳身形,前倾的身形侧转一翻,右手执剑拨开陆绝压下的大刀。  四两拨千斤——将大刀重心倾斜,用抵住的剑身把蛮力下压的重刀拨至一旁,侧去!  飞身而来的陆绝双脚还未落地,李长源精绝的剑招技巧,把陆绝以全身之力压来的大刀挑向身侧一旁,此景下一瞬间,陆绝扑身落空,朝李长源身侧一旁坠去,而李长源翻转回身,别开大刀之后的剑刃旋锋而起——  高扬!  朝陆绝扑身落低后、空显无防的后颈斩去!  “看刀!!!”  锋刃将要瞬去,即刻得手之际,又一个敌手扬刀而来,沉重而迅猛的阔刀朝着李长源执剑手腕处横砍来。  一刀携身足有十斤往上,加上他们这么迅猛的劲道挥来,冲击力道不下于百斤!  以剑抵刀,绝不可锋刃相接。  李长源横剑收手,随即一脚往陆绝腰间踹去,接力使力,自身弓腰后跃,与横砍来的落到拉开距离,刀锋正巧从自己胸膛前不到一寸的距离掠过,有惊无险。  然,身后又有一敌手。  ‘有杀气!’  李长源急于脚落地,但脚尖才触及地面,扭头扫去,那一敌手已然刀口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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