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没走几步,扭头注视着他:“把老子的话听进去!万万不许逞能!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沈鲤捣蒜般点头:“记在心里了!放心吧,遇上硬茬子,见势不妙便跑!” 几乎重复一遍刘琦的言语。 “是啦,别待在南吴,去北隋或者西蜀都行,秦教主让你去做的事,自己多动动脑子,觉得危险就拒绝。” “刘大哥,你呢?此间事了你去哪?” “哪也不去,跟晚娘泛舟大湖休息一段时间。” 提起晚娘,刘琦笑容满面:“老子也老大不小了,打算要个孩子。” “哈哈……提前恭喜刘大哥,我一定让其认我当义父。” “说定了!” 又交代一番,刘琦出了厢房,沿着小路往卧霞寺其他大院跑去。 卧霞寺将整座山都划成了寺庙,这在南吴都稀少罕见,所以常人认为卧霞寺寺庙规模,位列四百八十寺前三甲。 刘琦要刺杀的人,不在这里,而是在山上其余大院中,要不是突起风波,他才不浪费时间过来查看。 幸好过来一趟,叮嘱少年郎一些话,不然,以这少年真正的犟驴脾性,非得稀里糊涂的落入圈套。 他心里其实十分埋怨秦羡卿,让其他人参战也就罢了,这少年身体中的隐患秦羡卿又不是不清楚,万一因此战伤到根本,就不是几颗丹药可以救得回来的。 沈鲤在厢房多待了一会儿,平整好心绪方才走出。 这方小院有一棵生长百年的老树,老树长新芽,随着清风揉拂,使人感到心静的香气阵阵扑鼻。 卧霞寺有许多老树,老树皆发新芽,僧人们认为卧霞寺将会兴盛到极巅,独步天下,更会被朝廷依仗。 绝对想不到,一场佛诞盛会而已,居然是难以想象的祸事。 经此一战,无论如何,名扬天下的卧霞寺都会元气大伤。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春秋。 少年郎叹了口气。 既然秦姐姐令他参战,目的地必然在山顶主战场。 走出小院。 一伙僧人面色惊慌失措的跑下来,不多时,另一伙持戒刀的僧人气喘吁吁的紧随其后,抓到跑的慢的,几刀下去,一命呜呼。 即便有僧人看见一身是血仿佛闲庭信步的沈鲤,权当看不见,继续追赶前面那伙僧人,不将之斩尽杀绝,誓不罢休。 往日一块诵经念佛的同门师兄弟,一夜之间,便视如寇仇。 这般事,江湖上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无外乎争权夺利四个字。 沈鲤捡起一把落在地面的长剑,跑到院门,喝问道:“你们是上代住持的人吗?” 拿着戒刀的一伙僧人脚步慢下来,转头望着他:“是又如何?” “住持在哪?我是支援的救兵。” “哈哈……住持果然得人心,他在山顶与人厮杀,马上就能赢下!” “除了住持,我还找谁?”沈鲤再问。 一人嬉笑道:“航深、航密两位祖师,找谁都可以。” “两位祖师在哪?” “你这厮,话真多,祖师就在山上消灭潜伏在我佛门的魔僧!” 沈鲤紧皱眉头,作为上代住持的内应,远不止一个、两个。 “你们才是魔僧。上代住持早就走火入魔了!”他骤然喝道。 “那又如何?航密祖师早就答应我们,事了之后,赏赐一生不愁的钱财、田地!” 剩下的事便简单了。 递出几剑。 结果这伙明明是吃斋念佛的和尚,满肚子想着飞黄腾达的假和尚。 “你们佛家太会扣帽子,谁才是魔僧啊?!” 嘀咕了一句。 快步上山。 不就是多斩几个人嘛,他现在力气格外充裕,杀就杀了。这伙魔僧鸠占鹊巢卧霞寺,无辜百姓才是倒了血霉。 让戒刀和尚们追砍一路子的僧人,慌慌张张间察觉沈鲤救了他们,顿时极其感激的跪拜叩首,高喊,大侠仁义。 喊了几声,这伙遭了无妄之灾的僧人,麻溜下山,卧霞寺当真待不下去,回老家老实种地算了。 南吴对佛寺优待,普通人想改命,一是读书考取功名,二是找个大寺,努力出家当和尚,干上十几年,买地娶妻养孩子的钱和田地,全都有了。 而出家当和尚并不容易,花费颇多,大头用来贿赂,其余的钱拿来打点寺里的师兄,寄希望给安排个油水多好职缺。 “寺里的老树发新芽,难道预示要遭大难?” 那伙满头大汗逃命的僧人,骤的安全,忍俊不禁议论起来。 “还能是啥?我早就怀疑寺里传言大错特错了,你们想想,老树是不是代表了卧霞寺?新芽是不是意味着老树重新生长?都开始重新生长了,自然要将以前的累赘舍弃掉!” “对,此言太对了!咱们便是累赘。” 有人气不过:“哥几个,莫说话了!攒点气力逃快点吧,一旦又有人追杀而来,咱们的小命可就全完了!” “等等!” “前面怎么多了一个人?!” 这伙僧人齐齐驻足,头脑被吓的冰凉,战战兢兢。 蓦地出现的那人身材高大,络腮胡子,抱着一柄包在白布里的阔刀,不急不缓向他们走来。 “你,你是何人?”一个胆子大的僧人,如履薄冰的问道。 汉子仰头望了眼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气机横冲直撞的山,收回视线,问道:“见过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吗?长相……你们看过他,肯定难忘。” “没……没见过……” 汉子疑惑:“当真未曾见过?” “大侠,我等被人追杀一路,千真万确没有见过瘦骨嶙峋的老者!” “唉,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走吧。” 即刻,这伙僧人推推搡搡从汉子两侧溜走。 “奇怪,老魔头让老子揍了一路,为何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又看看仿佛战场的卧霞寺,汉子叹道:“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卧霞寺这场劫难,算是躲不过去了。” 随即,步履平稳的上山。 入目皆是鲜血。 不似佛门清净地。 “卧霞寺猖狂多年,落至如此田地,也是偿还因果。” 汉子猛地抬头。 一道剑气挑飞写有“彼岸”的石碑,石碑半空四分五裂。 “好剑气!”汉子赞叹,即刻身子一晃,几个呼吸便站在一处佛殿顶,俯瞰这场势均力敌的厮杀。 说是势均力敌,只因两人斗的旗鼓相当,短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一人乃朝露境佛门大罗汉,另一人是……似乎佩戴了制作精良的面具,面具紧贴脸庞,制作面具之人可谓是能工巧匠。 戴了面具的青年丢掉已然断半截的长剑,抽出悬挂腰间的剑,一时间,杀气沸反盈天。 汉子眯起眼,呢喃自语道:“凋朱颜。” 此人对面的佛门朝露境大罗汉,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长刀,喝道:“胆敢刺杀当朝储君,你们星宿教吃了熊心豹子胆!循王有令,遇见星宿教刺客,杀无赦!” 他行走江湖落脚开禧城,看了好几天的大戏,友人又透露不少个中机密,汉子旁观者清,对此番棋局不能说是一清二楚吧,连蒙带猜也算是知晓了六成。 那佛门大罗汉向袖手旁观的汉子问道:“无论任何人,斩杀一位星宿教刺客,赏银百两!倘若杀了头目,赏银千两!” 汉子失笑,说道:“你们打你们的,我就是个行走江湖的小人物,之前遇上一个魔教中人,追杀到此。” “敢问前辈,那位魔教中人,可是叫做鬼尸上人?” “哦?你知道他?” 掌有凋朱颜的年轻人,抱拳说道:“鬼尸上人原被镇压在卧霞寺伏魔洞……” “此事我晓得。”汉子笑道。 “他让卧霞寺的叛徒里应外合放走了!” “竟是如此,卧霞寺伏魔洞看守严密,锁住鬼尸上人的又是南海长鲸铁,若无内应,断然跑不掉。”汉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说过了,你们打你们的,不必在乎我的存在。” 沈鲤长松一口气。 他甫一到了此地,迎面撞上这老僧,仿佛他面具的模样已经被人画下且传开了,老僧辨别出他就是太子待在身边的星宿教之人,二话不说,直接下死手。 老僧虽是佛门朝露境大罗汉,不单单防御极佳,攻杀亦不俗。 刀刀砍沈鲤要害。 方才一剑,逼退老僧,剑气挑起了立在一旁的彼岸石碑,此块接近一甲子的石碑,就此支离破碎。 随之而来的则是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不知他是敌是友,沈鲤格外警惕。 又听老僧嫁祸是他刺杀太子,放下一半心,明白老僧同样不认识汉子,借嫁祸之名,想借刀杀人。 然后,汉子干脆拒绝,提到鬼尸上人,沈鲤彻底放心。 那老僧好像认识凋朱颜,显得犹犹豫豫,喝道:“贼子!你刺杀了当朝储君,天地之大,毫无你的容身之处。不如束手就擒,供认同伙,争取至尊宽大处理,兴许可以留下一条狗命!” 沈鲤对此嗤之以鼻:“贼喊捉贼。” 汉子目不转睛盯着沈鲤搬运气机,再递剑。 瞬间啧啧出声。 “杀力远胜四品,即便在三品朝露境,此般杀力,也不常见。剑气干脆,剑意超然物外。原来你就是在开禧城出了偌大风头的那人!” 又是秦羡卿教给他的取龙珠。 老僧竭力使自身体魄达到顶峰,以刀前攻硬碰硬。 沈鲤耍了一个小聪明。 松手。 双手掐诀,施展道家的以法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