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不明身份的大剑仙一剑斩碎卧霞寺山顶大殿,相当于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其一巴掌。 尤其一尊不知是二品还是一品的大菩萨扬言留下人家,谁曾想,连大剑仙的影子也没抓住。 人家乘兴而来、乘兴而走。 留给卧霞寺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武僧们即刻出动,按照卧霞寺方圆十里的范围开始搜寻,希冀找到那位落了卧霞寺颜面的大剑仙。 但在有心人的眼里,这番举动不过是做给贵客们看的,想多多少少挽回些脸面。 夜色漫长。 直到东方天际稍稍亮堂一些,喧哗声才渐渐轻了点。 马上就是召开举世瞩目的佛诞盛会了。 这般盛会,别说南吴的豪门贵族,就算是其他大寺,皆有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前来参加。 可见被一剑斩碎山顶佛殿,卧霞寺有多么丢脸。 而沈鲤,见过青衣剑仙之后,立刻回到房间,换下衣物没多久,便听见太子率领甲士来到门外。 直接推门进去。 太子看到少年郎病恹恹盘坐床上搬运气机,面目上的神情格外精彩。 “贤弟,刚才的大动静你听见了吗?”太子绕着房间行走,四处检查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鲤有气无力注视着太子:“大哥,您这是干吗?” “哈哈……当下卧霞寺也不平静,为兄怕你出意外,瞧瞧会不会有人在你房间内动手脚。”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顿了顿,少年郎道:“那般大的动静,弟弟自是听见了,不过,弟弟现在这幅模样,莫说及时前去保护大哥,等会佛诞盛会召开时,能不能下的了床还是未知。” “哦?疗伤丹药不好用吗?” “从开禧城一战以来,弟弟未曾安心修养,体魄倒是无虞,气机却消耗严重,迟迟没有搬运补充。” “唉,都怪为兄,令你做这做那!这样吧,卧霞寺已经通知所有人,争夺香露丸放在第二天!贤弟利用一天的时间,好生休息。” “大哥不需要弟弟陪同啦?”沈鲤问道。 之前,太子要他跟着去见西蜀使者。 太子唉声叹气,“贤弟不必帮为兄着想了。见一见西蜀使者没什么大不了,小事一桩而已,既然贤弟身体抱恙,为兄带其他人会见,也是一样的。” “万望大哥小心。” “嗯,不打扰你了。” 太子转身离开。 回到大厅,唐凤仙端来早饭。 坐定,太子向矗立门口的两位甲士问道:“你们确定孤这位贤弟一直在房间?” 其中一位甲士,自是和沈鲤互通有无的六品武夫,两人朝太子抱拳,恭敬道:“回殿下,我们来回巡视院子,没有懈怠分毫,沈公子的的确确一直待在房间,未曾踏出一步。” 太子拿着筷子,随意挥了挥。 两人面向太子弯腰抱拳徐徐退走。 “你叫人送沈鲤一套新衣物,记住,一定要色彩鲜明那种,一眼便能看见是他。” “是。” 太子特别重视早上这顿饭,圣人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早饭山珍海味、鸡鸭鱼肉皆有,一顿饭吃了寻常百姓三、四个月辛苦赚来的银钱。 然而他认为十分简朴,君不见满朝公卿,论起吃,一个赛过一个的离谱。 那位礼部尚书家里的鸡鸭,悉数都用老山参喂养,如此烧制出来的鸡鸭,味道暂且不提,吃上一顿,顶寻常百姓一年有余的辛苦钱。 吃完这顿“简单”的早餐。 唐凤仙为太子整理完毕。 摆上仪仗,一行人慢慢前往佛诞盛会的场地。 院子顿时异常安静。 沈鲤边搬运着气机,边瞧着放在桌上的艳丽衣物,不禁冷笑道:“好大哥,真是千般万般提防着小爷。” 昨夜杀了位太子身边的金刚境武夫,兴许消息已经传回来了,他极其想亲眼看看好大哥的表情有多么丰富。 恰如少年郎所料。 丢在岩壁山林里的尸首今早被武僧发现。 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到认识此人的客人,太子安插进卧霞寺的卧底却辨认出是自己人,着急忙慌的半路汇报给他。 太子张口、闭嘴,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问道:“你的意思,孤的侍卫张煊死了?” “是!!” 太子难以置信,骑在马上连连挥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煊虽是金刚境武夫,却战力强悍、体魄精壮,他又擅长暗杀,一人单挑两位金刚境高手照样不在话下,怎会无声无息死在卧霞寺?难道杀张煊的贼人,乃朝露境高手?” “殿下,小的问过了,卧霞寺确实无人察觉昨夜有武夫打斗,只有一位大剑仙前来找麻烦。” “不可能!怎么可能啊!”太子依旧不愿相信。 唐凤仙在旁低声劝道:“殿下,现在不是纠结张煊死因的时候。” “唉,妹子,你是清楚的,张煊此人孤用的顺手,他一死,孤都不知道接下来该重用何人了!” “殿下,千说万说,现今最重要的事是佛诞盛会以及见一见西蜀使者。” 太子咬牙切齿:“自从沈鲤跟在我们身边,糟心事接二连三发生!!” 一路下来,损失惨重,先是一位老者死于铜雀台手底下,剩下的一人,又生死不明,就连武学一途前程远大的张煊都糊里糊涂的死了。 这些事,委实让太子感到反胃恶心。 “殿下,您是大吴储君,江湖上不知有多少高手愿意为您效死命!上四品多如狗,您一声令下,他们还不是摇着尾巴等候您的旨意?!” 太子叹气道:“高手容易寻找,真正的心腹难以培养啊。” “只要您登上宝位,天下所有人都将是您的心腹。” 平息着内心怒火,太子强颜欢笑:“还是你懂得安慰孤。” “臣妾应该做的。” 太子道:“而今多事之秋,别说是诸位,即便孤一着不慎,也得满盘皆输,咱们且行且观,尽量做好各自的分内事吧。” 提振些许士气,一行人撞见前来迎接的卧霞寺住持。 太子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住持恭恭敬敬说上几句吉祥话。 两人保持体面。 谁都不提昨夜卧霞寺丢的大脸。 旭日东升。 即将到达佛诞盛会场地时,太子拽了拽缰绳,低声对跟在马侧的住持说道:“听说南吴四百八十寺,卧霞寺里的高手多如牛毛?” “殿下谬赞,卧霞寺不过是君上的马前卒。” 不愧是住持,讲话就是有水平。 即便高手如云又如何?还不是全寺听命于吴主? 当然,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太子微微颔首,笑道:“住持,过来些。” “殿下,到底是何事?”住持心领神会,悄声询问。 “孤居住的院子里,有个贼人,此人实在可恶,处处跟孤阳奉阴违,你找个靠谱的高手……” 住持神情一怔,也就是他见过大风大浪,没有问些不该问的话题,且是直接道:“如此贼人太让贫僧痛恨了,竟敢使殿下不痛快!!” “是啊,孤,确实有点不痛快。” “贼人几品境界?” “四品剑修。” “殿下赏脸来了敝寺,敝寺有责任为殿下祈福铲魔。” “嗯嗯,快去办吧,莫让孤失望。对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殿下放心。”住持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瞧着住持一人回卧霞寺安排高手,太子洋洋得意对唐凤仙说道:“话又说回来,贼秃驴还是有点用的。” “殿下的驱虎吞狼之计,臣妾敬佩。” “说得好,无论是星宿教,又或是贼秃驴,于孤而言,皆是虎狼!令其自相缠斗,顺应天理人和!” 昨夜派出搜查兰贵妃的人马陆陆续续回转。 无一例外。 都道,并没有找见兰贵妃的踪迹。 倒是有些奇怪的地方被他们发现了。 太子立刻摒退左右。 “说,何事?” “殿下,我等察觉昨夜另有一伙人在卧霞寺秘密行动。” “他们在干吗?” “不知,我等不敢深入探查,这伙人实力高强!” 太子呢喃自语:“开禧城来的?或者是赵汝愚的星宿教?!” “还有一事。” “快说。” “那片豪门贵族居住的房舍里,有些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高手气息太多了,多到使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太子道:“未曾参与争夺八部天龙一战的高手几乎全来了,多点高手无可厚非。” “我们看见宫里的僧人……” “谁?” “……” 此人犹犹豫豫、慌慌张张。 太子脸色刹那间冰冷。 佛裕禅师坐镇开禧城,另有几位弱些的佛家高手坐镇皇宫,时刻保护吴主的安全。 他知道柳太渊面圣,有一事,劝说吴主不要大动干戈派出宫里的高手参与八部天龙的抢夺。 “来了谁?!!说!” 这人决定坦言相告,反正已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竹禅师。” “你确定?” “属下不敢撒谎,亲眼看见竹禅师在那儿。” 竹禅师有二品道行,乃吴主最信得过的高手。 争夺八部天龙,竹禅师未曾现身,卧霞寺召开佛诞盛会,他却到了。 “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你们退下,抓紧时间休息。” “遵命。” 太子对唐凤仙轻声说道:“孤,为何突然感到心悸?” 唐凤仙阴晴不定,种种迹象表明,这场佛诞盛会将掀起不可预料的滔天风浪。 “殿下,且行且观。您是大吴储君,不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对您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