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闹鬼,四更闹贼,五更鸡鸣天亮。” 夜半三更,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刻。许多修行不深的妖邪鬼怪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出来作祟。所以很多老人也常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大院子里的七辆马车上,那几个守夜的镖师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到了这个时间正是人容易发困的时候,所以绝对不能一个人呆呆坐着,那要不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跟你说啊……” 其中一个镖师压低了嗓音,原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是低沉,混着夜间的冷风呼啸,让人浑身忍不住一颤。 “那年我走镖,没经验走错了路。结果错过了宿头,夜半三更走到了一片荒林里面……” 开头就给了一个很是恐怖的背景。 周边几个年轻的镖师都往那个讲故事的镖师方向挪动了几步,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想听。 其中只有一个老镖师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跟讲故事的镖师很是相熟,这个故事他不止一遍听过,所以他也知道故事下面的内容,自然更知道那个镖师故意为了吓一吓新来的年轻的镖师。 “我推着镖车,好不容易穿过了那片荒树林子,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原本想着能够松口气歇一歇了,却借着月光看见不远处山坡下是一堆荒坟……” 咕咚,也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口唾沫,发出了一声响声。 年轻的镖师有些忍不住的攥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刀刀柄,想要借着兵器来给自己壮壮胆。 那个讲故事的镖师压着心里的笑意,他环顾四周,继续说道: “然后我喝了几口酒,壮着胆子推着镖车往前面走,这个时候就听见……”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轻飘飘的哭泣声充斥着整个大院子里面,那声音就像是某个女子在幽怨的哭泣着。 那些年轻镖师有的都忍不住牙齿发颤双手发抖,有的害怕的闭上了双眼,也有胆子大的瞪大了双眼,连眨眼都不眨。 “哈哈哈哈,看你们吓得一个个都跟小鸡子似的……” 讲故事的镖师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镖之前学过口技,刚才听似女子哭泣的声音其实是他用嘴偷偷学出来的。 “哎呦,三哥,你差点吓死我们了。” “就是就是,刚才的哭声差点把我吓尿了……” “那个,我回趟屋子……” 真有人被吓尿的,一张大脸是黑里透红,低着头往屋子里面去找换洗的衣裤了。那几个原本还吓得要死的镖师顿时笑了出来,刚才原本还充满着恐惧气氛的大院子,现在是只有豪迈的笑声。 呜呜呜呜呜呜…… 又是一阵女子的哭泣之声,那些镖师哪里还会害怕,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冲着刚才讲故事的镖师挤眉弄眼,笑道: “三哥,还来呀?这次我们可不害怕了……” “就是啊,三哥,你这声音学的还挺像……” “哎呀呀,三哥哥你好讨厌呀……” 最后还有一个镖师故意捏着嗓子,发出尖锐如同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撒娇道。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有几个人都忍不住用手拍打着身下的木头镖车。 可只有那个被叫做三哥的镖师变了煞白的脸色,他吞咽了几口唾沫,才缓缓说道: “这次不是我。” 他说着话,院子里面的哭泣声也没有停止,反而是更加明显,在众人耳边的唰唰唰的吹起来一阵冷风。 冷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寒颤。 “三哥,这可不兴开玩笑啊。” “就是啊,三哥……” 连跟名叫三哥的镖师最熟悉的老镖师都觉察出来了不对劲,他暗自把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刀上,目光如同鹰隼般打量着院子四周。 “真的不是我……” 三哥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声音都快出了岔音,他把双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做任何小动作。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更大几分,夜间的风声野也更急促。 众人心头咚咚直跳,手心里就开始冒汗来。他们都是些身怀武功的镖师,但是在面对超自然的鬼怪之事的时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吱呀呀,吱呀呀。 有什么的锋利东西刮在坚硬石头上,发出来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就像是杀人的钢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一旦打磨完毕就要杀人了。 “井口!” 老镖师目光一凝,把腰间的刀直接抽出鞘来,如镜面的刀身反射着明晃晃的寒光,他沉声大喝一句。 随着他的声音,所有的镖师都把目光投向了西南角的那口水井。 在青石井口边沿上,爬出来一只白骨森森没有一点血肉的骷髅手。 紧接着第二只手也按在了井口,同样是白骨森森,没有血肉。 然后就听见了一声东西钻出水面的声音。 一颗女人头出现在井口上,她面白如纸屑,在披散的乌黑丝发下面露出来一双流着血泪的空洞双眼。 “闹鬼了!!!” 一声惨叫,紧接着铜锣声响。在院子里守夜的镖师随手边就放着一面铜锣,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第一时间鸣锣示警,让屋里睡觉的镖师们马上转醒。 镖师们在外住宿也是有规矩的,比如说睡觉的时候不能脱衣服,兵器就放在枕边,鞋尖对外整齐摆放等等等等,都是为了出了事情后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所以在铜锣声响之后,没有多大一会儿就从屋子里面冲出来十几个镖师,一个个手持兵刃,拧眉瞪目的。 “贼人在哪?” 刚刚冲出来的十几个镖师都以为是来了劫镖的贼人,所以大声询问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声音洪亮,因为贼人胆虚,一看这么多手持兵刃的镖师,一般就直接跑路了。 院子里的那些镖师一个个抖如筛糠,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是颤颤巍巍的拿手指头冲着西南角的井口指了一下。 那十几个原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镖师顺着手指头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那口水井冒着阵阵冷气。 一双骷髅手扶在青石井口上,那颗女人头就在半空中轻飘飘晃荡荡的,两行血泪从她空洞双眼里流淌出来。 “……” 一时无言,那些镖师跟井口的女鬼对视着。 耳边好像连风声都消失了,就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有些人开始牙齿打颤,双腿发软,就连握刀的手都开始不住的冒着冷汗。 不知道是谁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的妈呀!” “跑啊!” “鬼呀!闹鬼了!!!” 多厉害的武林高手看见这样的场景都是双腿发软的。 呼—— 井中的女鬼檀口一张,轻轻往外吐出来一团蓝色烟雾。 那团烟雾几乎是迅速的扩散开来,那些腿软的镖师只要是被那蓝色烟雾一接触到,就是两眼一黑浑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噗通噗通噗通,地上倒了二十几个镖师。 武功再高强的人也只是普通人,一旦被妖气袭面,只要一个呼吸就会让人直接昏迷过去,就算是会闭气功的高手也受不住妖气入窍,一时三刻也是浑身无力头昏眼花。 …… 只听见院子中几声慌乱的呼喊声混着惨叫,让屋顶上趴伏着的黄总镖头心头一惊,他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一团蓝色烟雾腾起,将整个院子笼罩进去,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嗯?” 黄总镖头心头一慌,饶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妖鬼之事也遇见不少,但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奇特场景。 他一分神,脚下没有收住力道,把几块青瓦踢了下去。 啪啪啪几声响动,把不远处的那些黑衣给惊动了,一时间都把腰间的刀刃抽了出来。他们中间有个极其魁梧的壮汉,他比旁边的那些人都要壮实一圈,而且一看这个壮汉就是这群黑衣人的头领。 魁梧壮汉把刀一挥,身后好几个黑衣人心领神会的拿着刀往黄总镖头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黄总镖头一看隐藏不下去了,干脆直接站起身来,他没有着急去摘自己背后的木头匣子,反而客客气气的一抱拳: “敢问阁下可是林里的英雄,在下是线上的朋友……” 行走江湖自然是见面先报名号,然后套近乎论关系,只要不是生死仇怨,就不必刀剑相向。 “十三楼办事,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滚!” 那魁梧大汉把背后一人高的长柄大刀攥在了手里面。 他把刀一横,沉声说道。 十三楼,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杀手组织。他们是一群只认钱的亡命杀手,只要是价钱合适,就算是王公大臣也敢刺杀。据说就连大齐皇族都曾经出过钱让他们去刺杀叛贼反臣。 “十三楼的人……” 黄总镖头把眼眸一眯,右手就落在了腰间的镖囊上。 他年轻的时候跟十三楼的人也曾经结过仇怨,但是那个仇人已经死在了他的飞刀之下了。十三楼的规矩是如果你拿了钱杀不掉目标,或者死在目标手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十三楼不会为你收尸也不会给你报仇。 “不知道阁下要杀什么人?” 黄总镖头一边问道,一边悄无声息的从镖囊里面抽出来一把飞刀,就压在袖口上。 他是担心对方是冲着自家侄女来的,龙门镖局毕竟是树大招风,自己那位拜把子的兄长也有不少仇敌。也许是有人听到了什么风声,雇了十三楼杀手来刺杀龙门镖局大当家的独女。 “少踏马的废话,不走的话那就死在这吧!” 魁梧壮汉把大刀一挥,身旁的众多手下都像是离弦箭一样冲向了黄总镖头所在的位置。 唉。黄总镖头轻轻叹了口气,他都没有动用自己袖口的那把飞刀,而是从屋顶上拿起来一块青瓦,两个手指一掐就掰下来一块碎片。 “来呀,看镖!” 黄总镖头总归是个仁义之人,他每次要发镖打人的时候都会先出声提醒,而且一般不会用飞镖去打对方的死穴。 就听见咻啪几声破风响动。 都没有看清楚黄总镖头的动作,几块青瓦碎片就从各个方向打中那些黑衣人身上的要害之处。但是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无有仇怨,黄总镖头还是留了几分力道的。 砰砰砰,砰砰砰。 有的人还能发出几声痛呼惨叫,有的人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 那些黑衣人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从屋顶上滚了下去,没有多大一会儿,上面只剩下来魁梧壮汉和黄总镖头两个人。 “老家伙,你看刀!” 魁梧壮汉两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把手里的大刀高高一举。明晃晃的刀刃如同是一轮从天空上坠落而下的残月,径直往对方的头顶上落去。 大刀上还带着强劲的刀风,一时间吹得屋顶上的青瓦都跟着哗楞楞的不停响动着。 这就看出来魁梧壮汉的武功本领不一般来了。这毕竟是在屋顶上,不是站在实打实的土地上,万一双腿向下一用力把脚下的房梁给踩断了,那也就不用想着去劈别人了,自己就先来个屁股向后的平沙落雁式。 反过来看这一边,黄总镖头虽然是手无兵刃,却很是稳当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看着那把大刀迎面而来。 这要是真的挨这么一下,最少是从头到脚就被劈成了两半,搞不好还会被劈成好几块。 据说大齐开国的时候有一员大将,名叫李承彦,善用一把双面开刃的斩马巨剑。曾经单骑冲入敌阵之中,斩敌将一十二名而回。史书记载是“挡其刀者,人马俱碎。敌将披靡,兵卒鼠窜”。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声急促的破风之音。 噗! 那是柳叶飞刀扎入后腰所发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