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星辰下,日月无光。 宙宇格局分裂,统共可用四个字概括,分别是“一散”与“一合”。 其中这“一散”指得是由三大联盟所统率的“三上令”联盟,而“一合”指得便是南域这一上古存留至今的气运共同体。 至于那要争的气运,便是“北域”。 气运缥缈,北域踪迹难寻,故而世间大事皆由南域说了算,交与“三上令”统筹指挥。 因此故南域的格局看起来极为复杂,其中北、中、西紧密相连,称“中土”,由中土三国为中心执掌,东部、南部分散开来称“天下”,以渡江为界,此外称“域外”,域外由三片大陆群,四大真域构成,而这七处藕断丝连的大势力便是前面所提到的“上三令”联盟。 这上三令分别是禁令、命令还有那最后的道令,其中禁令与命令分别统辖两大真域,而三片大陆群则由道令中的赦令、赎令与奉令分别掌管,这“令”便是该区域上道人的指令,是一切规矩的综合体,因此南域的稳定性比上三令联盟更加强,更有秩序,而中土三帝国的领土范围更是平民们所向往的土地,所梦想的生活,因此三大帝国在域外也被称为“圣地”。 哪怕三大帝国治下也并非光明,但是因由制度问题“圣地”二字也算是当之无愧。 毕竟除了这三大帝国以外,其他地方的生灵活着至少要接受三种不同的规则才能保住安宁,而三大帝国治下一切都由律法说了算。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一聚一散的格局,因由那编年史的破碎使得所有的过去都不可追溯,那从前不知于何时与现在断裂开来了桥梁,漏了一个洞,留下了一段空白。 但是那些看过棋盘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漏洞。 这是一处中枢。 一处,让四方动乱的源点 轻纱少女伸出手,摸出了自己的棋子,于阁楼处漠视四周的天骄少年,不论绝代还是浩瀚,她都不在乎。 昔年棋盘定八方棋主,但是这八方棋主的强弱在下第一枚棋子的时候便已有了胜负,不过是有人出手遏制,想减缓那崩坏的势头罢了。 现如今世间的四大大恐怖存在中寒门是守成之辈,来此不过是为了了却余生残愿,剑圣亦是,他应号召而来不过是为了坐观,亦或者是为了自己那一点小小的私念,自其归来时便一副超然世外的态度,若非圣庭乖戾以致侵扰了他的底线,他此生或许一剑都不会出,而宣缘身为永乐棋主却被那上蛟龙制裁,无缘落子,如今能在这棋盘上和她争锋的,便只有廖昶妍与章夜白了。 这两袭绝世白衣。 只可惜那白衣少年提剑去了刑剑山,舍了这棋主的位置不要。 在那倾城殿下规避棋局的情况下,这八方棋主势必囊归她的麾下,这是不争的事实的。她赢了,反倒,也不想落子了。 这棋盘失了味道,便让那些不甘做棋子的天骄们去争斗一个朗朗乾坤吧。 一个他人愿意给予的“清明”。 漫天霜雪化作雨线,丝丝缕缕漫天飞舞,轻纱少女回身,她,还有一盘更大的棋要下。 只可惜门槛太高,天骄们无缘看到。 何其幸哉,又何其苦难。 轻纱少女转身,棋子于指尖跳动,华光万丈。 这北极的冰雪散乱在了这片热闹的市集,十七枚棋子俱碎,化作了一地荧光漫天飞舞。 她一个人便可只手遮天。 只是,她不愿。 少女孤身远走,远处一把青伞炫舞,美,世间大美,美不胜收。 美到风华绝代,美到一袭白雪,美到夜色倾城。 实乃,不可方物! 幕帘收卷,夜色收敛,那圣洁的冰雪于方寸空间螺旋、翩舞,天启一年被冻得凝结成了一块,集市风吹霜雪,于青涩孩童的身侧缓缓落下,融入了水汽中,融入了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中,融入了这万家灯火中,也融入了这尚未开明的棋局之中。 这便是棋主的威势。 我的棋盘想怎么下就怎么下。你们,只能干看着! 在不甘心也只能看着! 这是陨星阁的大雪,这是浩瀚的凶神恶煞! 素手轻起,遮天蔽日,这集市的断桥残雪被掩埋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带丝毫的污秽气息,帷帐窗帘,风铃摇曳作响,宣纸上书三个水墨大字,分别是断、舍、离。 三种由不同字体书墨的大字迎风招展,于天际形成一幅华美的长卷。 这三个字精气神十足,合起来便是一幅少年意气的书画。 那画卷上的少年快意微笑,一身意气长袍,那少年好生得矜傲! 大美,大美! 银树于道路旁一排排开,冰天雪地间一切都是那么得晶莹,那么得梦幻,带着琉璃色彩,十足的神秘感。这是陨星阁的迎星树,因为它们,那山上的阁楼方才叫做陨星阁。 被压抑了大半年的迎星树开始发力了,一树树摇曳开来,如那午夜绽放的花朵,那一瞬间天地都清醒了,无数迷迭的光辉徘徊于长长的市集之上,孩童欢愉,少年恣意,中年快慰,老者热泪盈眶! 这是陨星阁的迎星树,这是他们的信仰! 孩童手里攥着糖,从禳江之北下江南,一路上童谣传开,云雾散开,星辉大地,让那酒馆门前的空间一片明亮,亮得那茶馆上的失意少年微微瞩目,看得他陷入着迷。 陨星阁往来车马商贸,但真的一点都不俗,一点泥土味都没有。 伸出手撩拨了番那朦胧的雾气青涩少年眺望远山的星月,眼中闪着光,嘴角挂着笑,恍然间他忘记了悲伤,进入了一种超然升华的状态。 这一刻,任何肮脏的情绪都被清理个干净,不配,在这样的地方任何污秽的念头都不配存在!四周商客缄默,感受着此时天地间的恬静灵气,心中腾起莫大的敬畏之情,那绿袍少年托腮沉思,双眼迷离,身侧女子一身束身便装,英姿飒爽! 绝美! 靠着木桩影无踪浅尝酒水,恍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 他与秋裳之间是玩闹不假,但是对宣娘不知为何,他便就这样深陷其中无法抽身。她身上有一种深邃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见过如亲妹、秋裳般绝色,见过嵇潇湘、夜未央这般绝代,见过宣缘、缎箖纱这般出尘圣女,见过廖昶妍、执礼青伞这般超凡神明,但是能给他动容感觉的却只有宣娘。 他想给她砸个核桃,谁都不能阻止。 只可惜……他害怕。 紫袍少年面容稍显忧愁,慢慢回过神来,伸出手接触夜未央破碎棋子后的晶莹雪花,那一刻,他恨自己生而天骄。恨自己束缚于棋局,不得超脱,恨自己费尽心思地爬回来,却遇到了宣娘。 这一刻他明白了华衣少年对青衣女子的那种情谊了,也明白了那种痛苦与悲戚。 天骄胆子小,胆子,太小…… 将酒水饮完,少年回身登高楼,见了轩禅之后很多事情便不用再问了。 他已经无法意会自己的暗示了。那条长廊,那通往天骄的长廊…… 他不想喝段止翎的闺茶,也不想骑陈选的大红母马,所以,他要离得远些。 少年吊儿郎当地远走他方,青涩孩童坐于长桌一旁,捧着面碗尝了一口浓汤的味道,舔了舔嘴角,面容上满是欢愉的笑。 甜。这汤,好甜。 星夜下绿袍少年倒持筷子于桌上砸了几下,待两头持平之后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尝了一口那冬日的味道,雾气顺着面条上涌,雪花混杂着些许的汤汁溅到嘴角处,英姿少女便在一旁看着,眼中挂着笑,笑得温柔,亦是大气! 尚有童趣的少年,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很意气,很绝代,很矜傲! 英姿少女起身靠近,给绿袍少年续上了一碗醋,“吃慢些,你若是吃的快了,等会客人来了我可就不能在这陪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嘻嘻,不过还是阿姊在的好,只是这面留不住阿姊多么长久呢。这么想想,好像是亏了。”轩禅羞怯一笑,随即挑着面也不废话,暖了暖身子后方才继续言道,“阿姊,时间不早了,还要交易到什么时候?” “大约天亮,今日心情好,便多做几碗。”英姿少女随意道,眉眼如画,活泼灵动,看着身侧少年模样伸出手给他整理了下衣角,“中郢出钱你省什么,衣着破旧形容糟糕,说出去败坏我的名号?” “不敢啦!一定回去让他们出血!”青涩少年严肃道,嘟着嘴,看起来却怎么也正经不起来。 宣娘笑了。这次笑得很是帅气。 “行了,时候不早了,吃完早些回去,我给你包早饭。”英姿少女伸了个懒腰,将一头长发扎好,落落大方,端庄典雅,声音稍显疲惫,“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年头呢。” “是呀是呀。”绿袍少年乖巧一笑,也不挽留少女坐下,吃完面继续用醋洗胃,晃荡着双腿看着远处的酒馆,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又来了,他这最讨厌的选择题。 不对。得给阿姊捞钱。 轩禅一笑,望着远处水雾中那独然世间的英武少女瞬间心中有了牵挂。 好帅气。既然都活下来了,那便要想办法不再拖累呢。 挥舞着小拳头绿袍少年跳下凳子向着远处撒欢跑去。 在其身后,那油脂布下英姿少女倚锅喝汤,英姿焕发! 便是绝代,也不过如此! 霜雪凝结,少女长发飞舞,回眸眺望远方。 似是在凝望自己那不可言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