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仲府,虽是商贾之家,但府中以书香传世,府中院落修饰,亭台楼阁,草木应景,极具讲究。从府门往内,入眼处回廊曲折,亭台掩映,雕甍绣槛,匠心精美。往后假山秀湖,衬有芭蕉海棠,红绿掩映,丝垂翠缕,葩吐丹砂。一湾荷塘形如半月,与周围三五亭台点缀相映,更有崖松拱檐,修竹衬绿,鸟雀呼晴,极尽江南园林之美。 此时那亭台之中,圆桌之上,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彼此怒目而视,剑拔弩张,情况极为紧迫。仲画辞与典姥姥、木槿、仲宣、子衿等站在一旁,手足无所,不知怎生是好。 忽见仲老太君率先发难。盯着对面刘晗卿道:“想要达成心愿,那也得你有这个能耐才行,嘿嘿,不过出去走了一圈,便想着回来鸠占鹊巢,也不问问老身答不答应。” 刘晗卿气势上丝毫不做退让,冷哼道:“老太婆,做人莫要嚣张,我如今脱得囚笼,你难不成还以为我是落树的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老太君嘴角挂笑,不屑道:“孤家寡人一个而已,充什么将军。你若真有办法,如何会见了我就逃了!”刘晗卿道:“话说清楚,什么叫逃了,我那叫暂避锋芒,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等道理都不懂?”老太君道:“好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怕如今由不得你。”刘晗卿道:“你说得对,只不过,你若真把我逼到绝路,就不怕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老太君撇嘴道:“破就破,谁还怕你,我若对你那边不管不顾,你能耐我和?”刘晗卿道:“有本事你试试?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量。”老太君敛容道:“试试就试试,谁还怕你不成。”说罢,一抬手,道:“将六平五,先抓你的炮再说。” 刘晗卿嘿嘿一笑,道:“这可就怪不得我了,马一进三,且看你这老将如何抱头鼠窜。” 老太君“咦”了一声,似乎未料会有这一招在侧,顿时压力徒升,双眉紧蹙,面色慭慭。沉思良久,舒展眉头道:“将五平六,我进来,看你能把我怎样。嘿嘿,小小马儿,还妄想逆天改命不成。”刘晗卿面不改色,少思片刻,突然走“车八平四”。这下,竟是将“车”喂于对方“将”口,那“车”后对方河岸上,尚有一“炮”隔“车”将军,虽难有威胁,却也隐含杀招。 老太君哈哈大笑,正要抬手吃子,忽然暗叫不对,蹙眉更紧,盯着刘晗卿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异样。 刘晗卿此招诡秘狠辣,实在凶险万分,老太君若一不小心上当,以“将”吃其“车”,则刘晗卿“马三退四”,便已构成杀招,如此,除了“将六平五”,摆将走一步闲棋,竟再无救招。 刘晗卿“车四退一”,将棋子收回,老太君“将五进一”移将前进。如此又走了几步,场上局势越来越紧。楚河汉界凶险重重。却听刘晗卿猛的念道:“车四进一。”老太君面色顿愕,蓦地长叹一声,自知大势已去,再难挽回。 刘晗卿哈哈大笑,得意道:“这叫请君入瓮,老太婆,你可输了,说话要算数。” 身旁众人见二人这一局终于下完,一个个如释重负。心中皆道:“这二人下个棋,却仿佛赌徒搏命一般,老的没有老的样子,少的没有少的规矩,实在让人唏嘘。” 老太君一着不慎,输了棋局,心中满是不服,怔怔缓了半晌,方才叹道:“我说话自然算数。”指着周围亭台水榭,道:“自今日起,这府中后院便都是你的,有效期半年。这半年内,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就是跳到湖中洗澡我都不管。这园中的清晖阁、枕霞阁、掬月阁、晒书坊、明志轩,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绝不会有人跟你争。” 刘晗卿闻言大喜,心中暗忖:“真是难得,和老太婆打赌这么多次,唯独这次她输得心服口服,没有赖账。”拍着大腿道:“这就好这就好......”忽而神色凝固,笑容僵硬,盯着老太君,疑惑道:“咦,不对啊,我自和我娘子住在她闺房蘅芜苑,如何要住这边来。岂不是活生生把我们拆散?”老太君顾作不知,摊手笑道:“我怎么知道,赌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我说的。” 刘晗卿顿时讶然,略一思索,顿时明白又上了当,指着老太君道:“老太婆,你,又给我下套?”老太君嘿嘿道:“都说你聪明,徒有虚名而已,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刘晗卿怒道:“好,你承认耍我了,这赌不算。”老太君摇摇头道:“愿赌服输,这么多人作证,休想耍赖。” 刘晗卿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一拍桌子,起身发狠道:“不许我入洞房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你又算计我,你良心不会痛吗?”老太君得意道:“我高兴着呢。有本事你就天天翻墙过去,我绝不阻拦。” 刘晗卿气得牙痒痒,说话都已带了唱腔,喝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蛮不讲理。”老太君不屑道:“知足吧,我现在已经很讲理了,换做以前的我,你试试?” 刘晗卿哀叹一声,满脸愁容无以言表。旁边仲画辞急忙安慰,又是给他顺气,又是出言乖哄,俄而偷偷道:“你是不是傻,祖母只说不让你去蘅芜苑,可又没说不让我来这边,你急什么!”刘晗卿闻言一愣,看着老太君走远,顿时大喜,抱着仲画辞亲了一口道:“小辞辞,我的好四小姐,还是你疼夫君。” 远处,老太君见他二人你侬我侬,忍不住唾道:“呸,真不要脸。我年轻的时候都没这么大胆过,过分。”旁边典姥姥忍俊不止,笑道:“你啊,就爱跟他们闹,也没见你真的阻止过谁。”老太君白了她一眼道:“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 典姥姥笑道:“既然没那个闲工夫,何苦还要故意用这伎俩,阻止他俩洞房啊?”老太君撇嘴哼声道:“我乐意,谁叫他们俩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