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眨眼功夫,张承枫还没咽下第二个馄饨,郭金虎三人已是在外头瘫得横七竖八惨叫连连了,拣了个众人分神的功夫,一个接一个灰溜溜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宁礼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咬了半块蒸饼叼在嘴边,都忘了咀嚼。 适才这少年同无赖毫不纠缠,三拳两脚放倒几人,随后便把他们一个个丢出店外。做完这一切,少年拍了拍手,也不张扬,自顾自蹲回摊铺门口啃起大饼来。 这少年出手虽招式不甚繁多,但一拳一脚简单明了,出手迅猛,气劲十足,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练家子。 “好!” “小伙子好样的!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满堂的食客连带摊口的行人都拊掌叫好起来,人人都是打心底为这位少年的仗义之举喝彩。 “小兄弟可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一表人才啊!” “可多谢小兄弟解围了。诶,别在这蹲着了,进来吃碗热乎的吧!”馄饨店老板笑呵呵地凑了上来,对着少年嘘寒问暖。 魁梧少年看着人高马大,可毕竟还是年少面薄,听着众人夸赞居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低头跟着老板钻进了里屋。 “嘿嘿,您少坐啊,这就给你上菜来。” 都不用老板吩咐,小二周叔就跑进后厨给少年备起菜来。 “诶不用不用,我……我不饿呢。” 老板似是看出了少年的窘迫,看着他手足无措地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蒸饼,若有所思,爽快地拍着少年的肩膀道,“诶,小兄弟,看你面生,不是三川人吧?远来是客,老伯我请你吃些好的。” “诶不行不行,那哪成……” “行了,别说了,咱小店刚才还多亏你出手解围呢,这可算不得什么,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老板瞅了一眼张承枫,二人心领神会,赶忙往一旁挪了挪位儿,拉来一张小凳招呼少年坐下。 “兄弟坐吧,老板也是一番心意,毕竟刚才你可是帮了他大忙呢。”张承枫拉着少年落座,向他解释了一番郭金虎几人的来头,对他们几个无赖这码头商贩可是无不憎恶。 “果真不是好人,如此欺行霸市,刚才下手轻了,倒是便宜了他们。” “呵呵,兄弟你这一出手,他们怕是今后得夹起尾巴做人咯!”宁礼笑道。 “这位仁兄是从哪儿来啊,敢问尊姓大名?”张承枫问道。 “我叫鹏举,岳鹏举。从安阳来。” “鹏举鹏举,扶摇万里,当真是好名字!”张承枫点头赞道。 “安阳县,我记得是在江北吧。”宁礼二人都对这位天生神力,侠气仗义的少年心生好感,对他也是十分好奇。几人本是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也是毫无代沟,各自报了姓名后三言两语便熟络起来。 原来岳鹏举与张承枫同岁,今年都是十六。张宁二人比之稍长数月,岳鹏举便以兄长相称。 岳鹏举乃是江北安阳县人,家中父母都是普通农民,生活不算富裕,但也谈不上落魄,温饱自是不成问题。岳鹏举自小膂力过人,喜好舞枪弄棒。年岁稍长便拜了师傅学艺,不过数年便弓马娴熟,兵器精通,连老师傅都自叹不如。 如今元和五年临近年末,朝廷再次筹备起了武艺交流大会,在各地分别设立会场,而三川一带的交流场所便定在了抚岳南下不远的洛城。岳鹏举这次远游三川,自然也是为了前往洛城参加交流大会而来。 听到这里,张承枫二人自是羡慕不已。要知道想获得朝廷交流大会的参会资格可不是什么易事,需是二十岁以下,且拥有丙等下位及以上实力方能前往。就光这一点来说目前两人都未满足,自然对岳鹏举心生敬意,年纪轻轻便成为丙等武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更何况像岳鹏举这般毫无势力背景的普通人,能在十六岁的年纪拥有如此实力,除了后天刻苦的锻炼外,过人的天资也定是必不可少的。 张承枫二人皆是暗自赞叹,却不曾想这都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岳鹏举压根不知道交流大会还有这样一条规定!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力士,岳鹏举不知是从哪儿听说的,参加朝廷举办的交流大会可以扬名立万,报效国家,便凭着一腔热血告别父母来到了三川道去往洛城参赛。 要论弓马骑射,较量膂力,岳鹏举自然是信心满满。可若说修行一途,碍于未曾得人引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炁为何物,更不用提感气了。 虽说在如此的年龄,倒也并不是人人都已能够炼炁,可在张承枫二人的心目中,早已把岳鹏举当作是丙等的习武奇才。再加上刚才他毫不费力地收拾了郭金虎三人,大家对他的实力都是坚信不疑,完全不会想到他竟是一个门外汉。 “嘿哟,小兄弟久等了,尝尝咱家的手艺吧。” 虽说还是有些矜持,但毕竟架不住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岳鹏举对着店家一番千恩万谢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三两鲜香的馄饨入腹,这位腼腆老实的少年第一次在异乡感到了他人的善意和温暖。 父亲说的果然不错,天下还是好人多啊。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也! 三位少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开怀大笑。张承枫二人向这位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年讲述着三川道的风土人情,岳鹏举则说着一些家乡的奇闻趣事。张岳二人憨厚直爽,宁礼幽默风趣,本是同辈人又脾气相投,三人很快便成了好友。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缓缓转动,在座的三人,甚至是满堂的食客都不会想到,这三位少年在未来将会如何大放异彩,名传天下。 任谁都无法想象,假以时日,这位来自江北的少年力士,将会成为名垂青史的民族英雄,南宋王朝大名鼎鼎的“中兴四将”之首! 甚至在涪阳关外,给北地外族流传下“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由衷感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岳老弟,看你初来乍到,风尘仆仆,想必还没个落脚之处吧,不如跟我们一道回铸行如何?”三位少年吃饱喝足,在人来人往的码头集市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宁礼大大咧咧地勾着岳鹏举的肩膀,二人就像多年的好友,不过勉强搭着人高马大的岳鹏举,倒叫宁礼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是啊,这交流大会还有些日子才召开,不如与我们结伴同行,也好带你领略一下三川道风采。”张承枫连连称是,同宁礼一左一右将岳鹏举夹在中间,生怕一不留神就把这位腼腆少年吓跑了。 既如此,倒是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多替两人做些劳务便是了。 岳鹏举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二人,适才的畅谈甚欢也是叫他对二人感到相见恨晚,不过内心还是不愿白占他人便宜,思量着日后能为二人做些什么来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 “行了,咱先带你逛逛洛水夜市!”宁礼自然看出了岳鹏举的小心思,告诉少年别想那么多,大手一挥先带着岳鹏举游览起来,颇有一种东家的豪气。 “那背着木匣的少年可是古城的幸存者之一?” 几位少年身后的不远处,三道模糊的身影在人流中飘忽不定。 “不错,但他未必比别人多知道些什么。”壁水貐摇了摇头,似乎对张承枫没什么兴趣。 “哼,依我之见先抓起来拷问一番,多少也能有所收获。” 虚日鼠白了一眼室火猪,并没有理会后者的口舌之快。 “如何?有甚不妥?”室火猪瞪了一眼虚日鼠,扭头看向壁水貐,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尽管星宿性格各异,有时甚至是水火难容,但在北方七星中壁水貐依旧是众人默认的领导者,不仅仅是因为其强劲的实力,更是他那无与伦比的智慧和严谨的处事风格。因此暴躁如室火猪,在执行任务时也会下意识地寻求壁水貐的意见。 壁水貐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出声应道,“我们是钦天监官吏,有什么理由无故对大宋子民动刑?” “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我等的本职工作,不要没事找事,给玄武大人徒增烦恼。” “走吧,我去给上面报信,你们继续调查,有什么情况晚上再见。”虚日鼠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拍了拍室火猪,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怪异的灰白面具戴在头上,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人群之中,而周围行人却是毫无察觉。 壁水貐也紧随其后,取出一个和虚日鼠相仿的面具,二者的面具都是两点一线,上下两个圆洞相去不远,不过颜色上有些许差别。细看来,这些面具上的图案正是星宿虚宿和壁宿的星辰分布,浑仪司正是靠着这些面具来区分执行任务中的二十八星宿。 室火猪并没有急着离开,看了一眼少年三人的背影,咬了咬牙闪身进入人群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