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脚下的路
“各位同学认为——当警察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讲台上黑发老师平淡又随意的提问,似乎天然具备着某种令人信服的无形力量。 一时间不论是瞧得上他的也好,瞧不上他的也好,所有人的思绪下意识就要陷入苦思。 然而木云和泉却并未给他们时间深入思考,话锋陡然一转,居然径直讲述起了众人闻所未闻过的案例。 “现在有一场多名恐怖分子持枪劫持银行事件发生,银行内部有三十名客人被当做人质,四周防暴卷帘门已经全部在歹徒的要求下彻底放下。” “歹徒报警声称现场存在一枚炸弹,而且除此以外他们还在某位警界高层的亲属家人身边也同样安装了一枚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这两枚炸弹只要其中一枚引爆,另一枚就会停止爆炸倒计时。” “事件发生时距离爆炸倒计时只剩三十分钟,即便立刻出动特殊急袭部队也根本来不及制定合适的救援人质行动,至于另一边陷入生命威胁中的是哪位警界高层的亲人家属更是一时间无从查证。” “在歹徒的刻意引导下,大量媒体记者早已蹲守在周边进行直播拍摄。歹徒公开表明需要警方做出决定,在三十分钟内做出选择——选择引爆哪个炸弹。如果不选,倒计时清零后两枚炸弹会同时爆炸,警方将同时失去三十名无辜群众的生命以及某位上司的亲属性命作为最终的残酷结局。” 黑发老师在叙述过程中难免咳嗽几声,但眉眼十分平静:“那么提问——如果你是警视总监,作为最有可能引来恐怖分子报复的人选之一,你,会如何做出选择?” 课堂上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寂。 如何选择? 选择人民群众,伤亡数量将会降低到最少,但在另一处爆炸中尸骨无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事乃至是自己的父母妻儿、手足兄弟。 选择私心,眼前亡去的三十条性命大概会夜夜纠缠于自己的噩梦之中。而在现场存在大量记者的情况下,舆论的压力也会铺天盖地的压向自己。 如何选择? 所有人眉头紧皱,嘴唇紧抿。 讲台上披着西装外套的老师以食指指尖敲了敲桌面,又缓缓道:“再次提问,如果你是现场最高指挥者,十分钟后上司命令你与歹徒沟通,务必要选择引爆银行内的炸弹以保全那位高层领导家属的安危,接下来你会服从命令?还是违背命令?” “报告老师,这根本就是死局嘛!”有学生不甘心的喊道,“现实里怎么可能存在那么恰好的事情!” 木云和泉表情惊讶极了:“咳咳抱歉,但我竟然不清楚,这年头当犯人的居然还要考虑周全到替警察专门留一条活路出来?” 那学生一哽,却仍旧不服气:“那老师你的答案呢?老师出的题老师应该会有答案吧?” “这道题并非无解。”木云和泉与他对视,“解法如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不是吗?” 坐在这个学生旁边的松田阵平眼神蓦然明悟,轻轻哼笑了一声出来。 这道题……某种程度而言还真是恶趣味啊,这位看起来一脸病弱无害的木云老师。 无法避免的牺牲吗? 同松田隔了条过道的降谷零也在此时意识到了什么,眉眼坚定缓缓开口道:“无论最终选择了哪一种解决方法,身为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我们都将完完整整的背负上一切由这个选择所带来的沉重代价——”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的补充道:“与此同时,还要在警察这条路上继续坚韧不拔的走下去。”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您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一点,对吗?木云老师。” 话都被说完了的伊达航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图张了张嘴,最终朝讲台上的人露出个憨厚善意的笑容。 木云和泉不置可否,只拍了拍手再次道:“下一个问题,如果跟你同一个组甚至同一个系的同事们都殉职了,你还会选择继续走在这条路上吗?” “咳,诸伏同学你来回答。” 突然被点名的猫眼乖巧青年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回答问题,却被木云和泉一个手势压下。 “我课上没那么多规矩,实力在我这里才是硬道理。”木云和泉平静扫过所有人的脸,唇边沾染着些微笑意,“包括你们也是,只要有人能在……算了,理论知识学科随你们挑吧,只要有人能胜过我,以后见了面我鞠躬叫他老师。” 这几句话被轻飘飘吐露出来的时候,讲台上那道挺拔消瘦的身影陡然淬上了几分锋芒,冷静而果决的气息一展即收,却在那一刹那间摄住了所有人的心魄。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面面相觑,眸中皆是惊讶。松田阵平更是直接吹了声口哨,挑眉称酷。 警察学校里要涉猎的理论知识科目格外繁多,法学政治学经济学、实用英语、近现代历史和地理以及急救方面的相关知识等。 前三者还会划分出更细致的内容,比如法学就包括宪法、刑法、刑事诉讼法、行政法等等。 木云和泉作为一名正式警察,会对这些科目有所掌握很正常,但及格线和全a可是两个世界里的东西,更别说全a和全满分之间还隔着一道天堑——能够将如此庞大的知识库运用的得心应手,绝对是一件值得他人跪地膜拜的事情。 尤其是这人眼看都已经从警校毕业好几年了,居然还能这么自信满满的当众立下赌约,用他那张温和平静到毫无杀伤力的脸说出挑衅全班、甚至是全校学生的话…… 松田阵平表示他开始有点喜欢木云和泉了。 众所周知,警察学校自成立以来,还从未有过毕业生拿满全科分数完美毕业的历史记录。 那么过去必定也是从这所学校踏步出去的木云和泉,又凭什么这般笃定自己会一直赢下去呢? 教室里的空气隐约躁动起来了。 诸伏景光迟疑一会儿顺从的坐回了座位,腰背挺直回忆着老师刚刚提出的“假设同事全都殉职”这个问题,思索片刻后才在木云和泉的安静注视下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猫眼青年眼神清亮,“正是因为同伴们已经为了这个国家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才更要坚定不移的、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