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将手腕上的衬衫纽扣解开，将袖子往上撸了一截，拿起桌上的笔开始比划：　　 “青木律师，作为一个外行，你可能对信用卡业务并不熟悉。　　 我承认，信用卡业务的确是千代银行一门重要的生意，我们当然也会注重收益。然而，它和一般的生意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它除了是一门生意以外，还是一项服务，一项帮助那些囊中羞涩的人解决资金困难的服务。　　 因为有信用卡的存在，那些原本交不起房租的人免于流落街头，那些买不起车的人也可以享受到开车出行的便利，在一些重要的日子里，即便是再穷困的人都能够为自己的亲人买一件礼物……　　 这些就是千代银行之所以愿意招揽那些顾客的理由，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以他们能否还钱作为评判标准的话，对于许多人来说，人生就会失去很多选择。”　　 大久隼人深情并茂的演绎看得青木凉介频频点头：　　 “大久律师，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哈哈哈，青木律师，我就说我们两个很投缘吧，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打高尔夫了。”　　 青木凉介挑了挑眉，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大久律师，那么你们会向你们的顾客解释清楚合约上的所有服务条款吗？”　　 “那是自然。每张申请表上都已经清清楚楚地打印了那些条款，我们也会要求客户必须仔细阅读之后再签字同意。青木律师，你尽管放心，千代银行是正规公司，这么重要的环节是不会有遗漏的。”　　 “哦哦，是吗？那大久律师也承认你们的确存在将那些信用很糟糕的人当作目标客户的情况咯？”　　 大久隼人嘴角含笑，眼睛却微微眯起：“青木律师还真是健忘啊哈哈，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这里面涉及到一些相当复杂的市场策略，对于青木律师这样一个外行人来说，还是有点过于专业了。当然如果你非要我详细讲解，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样的话，花费的时间可能不止是一个下午了。”　　 青木凉介和大久隼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大久隼人的眼睛，脚步慢慢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　　 “我想我明白大久律师的意思了。你们作为一家大公司，利用自身所处的优势，专门针对那些贫困、弱小的普通人施行残酷的欺骗和压榨。你们故意锁定了那些换不起款的人，让他们给你们当终身的奴隶。　　 哦，你不用着急否认我的措辞，我这么说不过是感觉这一点和我认识的几个做生意的朋友挺类似的。”　　 “哦？他们是做哪一行的？”　　 “他们啊，一个贩毒，一个开赌场。现在都蹲在牢里。”　　 青木凉介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对面的大久隼人黑了脸。　　 至于半泽，他早就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两下。　　 啧啧，凉介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哈哈哈……　　 “青木律师，我通常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不过你开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大久脸色逐渐冷了下来，眼神里却满是自信，他微抬着下巴，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法律是永远站在我这一边的，这一点无论你用什么样的话术来扭曲，都丝毫不会改变。　　 因此，与其花时间在讹诈上，不如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青木凉介却突然笑了：　　 “哈哈哈，原本经过上次那件事，我以为大木元太终于有所长进，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了。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招来什么样的下属，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说错。　　 大久律师既然脾气这么好，我想就算我叫你一句放高利贷的，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毕竟《利息限制法》里有明确规定，借款在10万日元以下者年利率不得超过20%，否则就属于高利贷。短短三个月，六万五变成六十五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像大久律师这样的‘内行人’应该不用我这个‘外行人’班门弄斧吧。”　　 “啧，青木律师，你这话说的像是要给我定罪一样啊。”　　 “欸，大久律师说笑了，我怎么敢给你定罪呢？千代银行的所作所为不都是通过了金融厅的审查了吗？毕竟跟信用卡产业获得的巨额利润比起来，世界五百强又算得了什么？不用说其他人了，瞧瞧，你自己不都是靠着千代银行的收益，每天躺在钱堆上，过着纸醉金迷的幸福生活吗？”　　 青木凉介始终保持着微笑，而与之相反，此时的大久隼人却已经全然不复之前那个笑容满面的样子了。　　 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双手撑在桌沿，下巴微抬，望向青木凉介的眼神里满是冷意：　　 “青木律师，像你这种人，在金融行业里有一个专门的词汇用来形容你，那就是鬣狗。只要一旦嗅见血腥味，就算不远万里也要冲上来咬一口。不过，你知道这种鬣狗通常是个什么下场吗？”　　 “哈哈哈，大久律师，我们两个还真是投缘呢。你跟我认识了不到半个小时，讲笑话的水平就直线上升了嘛。”　　 青木凉介笑着挑了挑眉，根本没有顺着搭腔的意思，　　 “不过我对动物模拟没什么兴趣，相反，挑战社会规则才是我的兴趣所在，而且，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光明正大地充当反派，这一点倒是和大久律师相去甚远，毕竟大久律师最喜欢的不就是打着win-win的旗号背地里却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啧啧，倒也难怪，不努力演得像一点，万一被别人查出来像千代银行这样看上去信誉良好的公司，实际上干的却是位列客户投诉第一位的信用卡欺诈，那还怎么继续扮演所谓的良心企业呢？　　 你们千方百计用各种术语美化自己，不就是不想让普通民众知道其实你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些穷困潦倒，根本还不起钱的穷人吗？　　 那些人视你们为救世主，而你们却将他们视为‘冤大头’，这是多么有趣的关系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金融欺诈的典范了啊。”　　 青木凉介一边说着，一边鼓起了掌。　　 他慢慢绕到了大久隼人的背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想看吧，他们一看到广告上写的0利率就开开心心地来千代银行办卡，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一旦他们不能及时还款，你们会立即提高他们的利率，当他们稍微动一下想要贷款买车的念头，利率会直接飙升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你们藏着掖着不想让公众知道，原来有大约三百万的家庭在过去五年之内因为信用卡问题直接宣布破产，而你们做出的唯一改变，就是动用力量来迫使国会修改《破产法》，让那些人就算宣布破产也难逃清偿信用卡债务的命运。　　 对了，大久律师，你刚才说我是什么？鬣狗吗？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比起我，你们这些信用卡产业的人才更像是一群恨不得啃干净穷人身上每一丝血肉，连带着他们骨头里的骨髓都不肯放过的真真正正的鬣狗。　　 啧啧，我仿佛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臭味。”　　 大久隼人微微一愣，青木凉介却在他的肩头大力地拍了拍：　　 “这股腐臭的味道，好像是就是从大久律师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啧，好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