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在夜色笼罩下黑压压一片,街道上的声响愈加单一,似乎只有身后的喊杀声永远不会断绝,只会愈加清晰吵闹。 伍孚一马当先,顺利突破内宫的门禁。可里面的情形,教他大吃一惊。 偌大的宫殿中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触目所及,到处都与寻常无二,香木雕琢的栋檬,杏木制作的梁柱,朱红色的门扉上还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 窗为青色,殿阶为红色,殿里还能看到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处处显示着皇家的至高无上与奢华。 夜风袭来,还偶尔发出玲珑的声响。 然而,万人的乱军看着这一幕,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捏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们想不通,这明显该皇室贵人、宫娥宦官不断的地方,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 伍孚强自镇定心神,让部下又去其他宫殿搜索一番,结果仍空空如也。感觉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空了,十分难受。 他面色阴沉,旁边几位亲随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问他该怎么办。伍孚沉吟片刻,道:“去太尉府!” 很显然,眼下的情况是有人听到了风声,提起将禁宫中的人全都转移走了。 但这些并未让伍孚如何惊慌:毕竟他也知道,董贼麾下有支神鬼莫测的情报部队,对此有些准备也在意料之中。 可惜洛阳城如今已是他的天下,没有兵马的董贼麾下,就如没有牙齿的老虎。纵然躲过了这一劫,终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董贼,死到临头还耍这些心眼。某便先抓了你的亲眷,看你又当如何!”言罢,伍孚愤怒地骑上战马,带领着部队又向太尉府杀去。 刚行至半路,万余手下乱糟糟还未反应过来时,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感觉嘈杂的声响中,混入了一股异样的声音。 很沉闷、也很密集,且越来越近。 随着声音逐渐放大,他十分疑惑:“既像是大队骑兵奔骤的声音,又有金属踩踏条石地面的声响” 下一瞬,熟悉又陌生的弓弦声传来!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月亮,借着宫殿中火光照耀,似乎看到一大片乌云飞升而至,将整个月色都遮掩住了! “快找掩体!”伍孚面色惊变,嘶吼的同时迅速操纵战马,躲在街巷的一处屋檐下。 毫无战阵经验的僮奴护院,却根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甚至有些家伙愣愣地看着夜空的异样,嘟囔着道:“那些飞来的,不会是箭支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下一瞬,人间地狱! 毫无心理准备的私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巨浪吓懵了,许多人直接被攒射成了刺猬,在倒地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 一些人甚至都被钉在了地面上,手脚还兀自抽搐着。街道上响起一阵沉钝的噗噗声,是箭头锲入肉体的可怕声音。 伍孚惊愕地看着身后的惨相,想不通这轮箭雨是从何处发射过来的:假如来的是骑兵,难道人人都可骑射么? 他虽是汝南人,却也是西凉铁骑中的一员,跟随周慎在与塞外异族征战的过程中,清楚知晓哪怕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那些异族,也不可能人人能够掌握骑射。 相反,百人里能有一人就不错了。 眼前的景象又不得不让他信服,直至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奔雷。他才模糊看到那支冲来的西凉铁骑,的确人人手持长弓。 这一次,已不再是抛射,而是精准的点射。 夜空中飞出无数看不清的箭簇,犹如毒蛇露出锋利的尖牙,立时再度啃噬出一片片狰狞的血花。 那些僮奴护院在箭雨的沐浴下显得茫然失措,战斗一时瞬间崩溃。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奔跑,一边发狂似的大叫,一直到被刺穿在地。 徐荣却松了一口气,轻声道:“看来,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随即,目光在黑暗中搜索着贼首:他清楚,像这种乌合之众只需斩杀掉首领,下一刻就可以结束战斗。 高大健硕的凉州大马挟着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伍孚的部队,就像武林高手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受伤之人的腰眼上。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数百名僮奴被生生撞飞,闷哼着摔在地上或墙上。 大街上顿时大乱,混乱不已的僮奴私兵完全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要么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要么凭着直觉朝两侧闪避。 完成第一次突击的骑兵们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镫,将长矛平斜伸出去。借助着奔马的速度,将那些侥幸向两侧闪避的僮奴挑中,蓬起无数朵血花。 一名护院被一匹骏马撞翻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胸膛,整个人哀嚎着被矛尖挑起到半空。 战马继续奔骤,直到长矛承受不了重量“喀吧”一声折断,他才与身后被刺中的两人跌落到地面,随即被几只马蹄踩断了脊梁,彻底没了声息。 类似的事情,不断在发生。 这条大街本来十分宽阔,可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步兵,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骑兵,一下使得这里拥挤不堪。 西凉铁骑们似乎无穷无尽,前队刚刚冲破阵列,后队又旋踵而至,惨叫声和马踏骨裂的声音混杂在一处,青石路面涂满了鲜血、尿液与脑浆。 一刀砍下一个僮奴脑袋的徐荣,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才感觉有些大题大作了,开口吩咐道:“可以收尾了,找不找得到贼首都一样。” “放下兵刃,缴械不杀,太尉向来优待俘虏!” 黑暗中,这等口号一般是没什么用的。毕竟西凉铁骑也不可能看清楚,敌人是否放下了兵刃。 但他们相信徐荣的判断。 随即纵马过去,敌军人人已如羊群般乖巧听话。至于有些不听话乱跑的,也不用他们操心:此番徐荣带了两万兵马,冲过来的不过五千人。 剩下一万五千人举着火把在外巡梭着,那些吓破胆子的家伙会如飞蛾一般,跑向有火光的地方,然后被杀掉或俘虏。 “徐荣!”点起火把开始巡视敌情的徐荣,蓦然听到黑暗中一声大呼,随即便是一柄长剑挥来:“受死吧!” 斜刺里冲出的伍孚,面容狰狞地想与徐荣同归于尽。 徐荣却觉得这人有点傻,突袭刺杀时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让自己可以听声辨位,下意识反击。 他猛然挥舞厚重的偃月刀,空中传来清脆的兵刃撞击声! ‘当’的一声。 伍孚愕然地看到自己的长剑,被大刀轻易斩为两截,瞬间觉得端坐在战马上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最终的一瞬,他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能看到,端坐在战马上的身体呢? 哦,原来脑袋已经飞起来啊 “索然无味”站在北宫复道上的老董,看着战斗居然如此快便结束,神色很是不满:“裤子都准备脱了,结果就给老夫看这个?” “也太快了” 他扇了扇鼻子,想驱赶走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回头看向董旻和董璜,怏怏地道:“走了,这里已没好戏看了。” “下一幕南宫那里,便该老夫粉墨登场了。” “兄长神机妙算,令我等大开眼界。”董旻一记马屁奉上,笑呵呵地道:“我等便期待兄长的粉墨登场。” 原以为,这话会让兄长喜笑颜开。 没想到,老董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嘟囔道:“粉墨登场这个成语,好像是形容反面角色的老夫如此浓眉大眼的人物,怎么可能叛变汉室呢?” “老夫只会跟汉室坦诚相见,打成一片。” 他没说谎,昨夜就与汉室曾经的太后,深入地践行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