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繇带着荀攸过来时,典韦只瞟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不是猛男,他不喜欢。 所有将领中,他比较喜欢张文远。 不是因两人历史上都属于曹魏集团,而是张辽没事儿会跟他一块儿撸撸铁,比较有共同语言。 老董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荀攸,只见三十多岁的样子,峨冠博带,身穿赭色的朝服,腰间还系着杏黄色的穗子。 这身装扮表明了他的身份:黄门侍郎。 能够出入禁宫、负责掌顾应对的官职,位轻而权重。 并且老董还发现,荀攸的面相很有些不一般:看似很朴实无华,可眼角之间,总给人刀影飞过的错觉。 按相人之术来说,这应该是外愚内智之人。 “卑职见过太尉。”荀攸施礼,不卑不亢。 老董一摆手,示意他起身后道:“公达,吃了吗?没吃的话,老夫府中的饭食,可谓洛阳乃至天下一绝。” “回太尉,卑职吃过了。”荀攸表示没兴趣,神色依旧不卑不亢。 老董忽然有种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又生一计:“这些时日,还与子鱼等人谋划如何铲除老夫么?” 钟繇闻言,当即惊了:“公达,汝竟?” 荀攸却一点都不意外,道:“太尉麾下绣衣使,果然刺奸天下,无孔不入。不曾想卑职之前这点谋划,太尉也已知晓。” 说完,淡淡一叹道:“何伯求、郑公业输得不冤。” 老董当时就有些破防,面色郁闷道:“老夫的绣衣使令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可不是什么无孔不入,你用词儿咋那么” 话音刚落,荀攸和钟繇先神色一愣,紧接着便鄙夷看向老董。 瞬间,老董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羞耻感。 就跟苏东坡调侃佛印,说人家像狗屎一样。结果佛印说相由心生,心中有何物就会看到何物 技能反弹,自取其辱。 “呃公达啊,老夫听说你的计划是刺杀老夫后,再借天子号令天下,成就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业之举?” 出事不利,老董强行挽尊,又将荀攸一军,想从气势上压住他。 荀攸反而笑了,道:“卑职无能,不过嘴上说说。太尉却敏于行、讷于言,虽未说过此等猖獗之言,却不声不响地做了” 老董心头火起,当时就想反驳:你放屁!老夫跟陛下是一个澡堂子搓出来的交情,能跟你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么? 至于跟何太后,更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感情。感情你懂么,可不是那种赤裸裸的政治算计 但不管如何,荀攸就一副滚刀肉姿态。 任凭老董两番威胁恫吓,始终不卑不亢,一副‘我知你长短,你知我深浅。要是你觉得不痛快,就来弄死我呀’的模样。 当下手中再无牌可打,老董却直接画风突变,微笑道:“公达,老夫其实也是一名军事爱好者,关注你很久了。” “知你经达权变、算无遗策,更善临战奇谋,此番希望拜汝为监军,陪同老夫征讨关东群贼。” 然后脸色又一变,冷厉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钟繇闻言,整个人直接傻了,赶紧替好友圆场:“公,公达对太尉其实也仰慕已久,多次在属下耳边提及太尉仁善爱民,手段果敢。然毕竟未与太尉深交,更与何伯求、郑公业有旧” 不料未等他说完,荀攸便微笑着打断:“元常不必如此,太尉既如此器重,某自不胜荣幸,愿为太尉出谋划策,扫荡群贼!” 钟繇闻言登时更傻了,愣愣看着荀攸,完全不知这好友到底啥意思。 董卓闻言,神色看起来也无多少喜气。与荀攸对视一眼后,两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随即,老董笑了起来:“既如此,老夫又多一智囊矣,可喜可贺!” 荀攸也躬身,道:“既如此,若太尉这里无事的话,属下先回去了。” “嗯,公达慢走。” “太尉留步,不用送。” 两人又相视一笑,一个转身离去,另一个微笑着坐回主位。 疑惑中的钟繇完全没看懂,等荀攸身影离去后,忍不住向老董问道:“太,太尉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属下曾明示暗示他那么多次,他总是模棱两可。为何今日太尉一开口,又答应得如此干脆?” 此时老董的神色,也骤然冷下来,望向钟繇苦笑道:“元常还看不明白么?如今他身在洛阳,老夫又权倾朝野,且已关注到了他。” “并且有阿韦在,刺杀老夫是不太可能了。他又一直同你交往,对老夫的所作所为,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恶感。” 钟繇点头,表示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然后呢?” “然后今日老夫开口招揽,他若不答应的话,只会被老夫剁掉,自然便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钟繇表示还是没太懂,道:“既然他也知迟早要答应,为何不在属下拉拢时便允诺?如此,也能给太尉留一分好印象。” “元常啊你拉拢时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面对老夫的招揽,他又这般不主动、不拒绝” 说着,老董的脸色就垮了下来,道:“你知道渣男一般不主动、不拒绝后,还会怎么做么?” 这个钟繇听老董说过,当即回答道:“不负责?” “不错!这家伙,实在太聪明了,洞彻世事水平丝毫不亚贾狐狸。”说完心有不甘,与钟繇对视了一眼。 钟繇想清前因后果,也感觉一片好心喂了狗。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谴责:“呸,渣男!” 典韦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主公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明明不想辅佐,是你逼得人家毫无办法,这会儿还要骂?” 钟繇再一想:也对哦 公达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分明是不想自己为难。今日自己却带着过来,人家无奈答应,说不定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一时间,他悟了,神色感动又惭愧:“想不到,公达原来竟如此在意某” 再看老董这强人锁男的家伙,顿时觉得面目可憎。 老董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大笑起来:“阿韦说得一点没错,老夫的确很不要脸。” 两人一愣:主公,你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啊。 老董还是笑,又道:“但尔等可否知晓,成大事的三要素是什么?” 钟繇和典韦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老董便伸出一个指头,道:“成大事者,得有百折不挠的坚韧,万事不可半途而废,正所谓坚持!” 这话有道理,两人齐齐点头。 接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道:“第二要素,就是不要脸。你们先别急着反驳,比如此番老夫十分需要公达的智谋,他又不太情愿辅佐老夫,那该咋办?” “呃”两人一下无言以对。 “要么老夫得逞,要么公达逍遥。但老夫想要成事,就需不要脸地强迫公达,根本没转圜的余地。” 两人下意识觉得这是歪理,可仓促间还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老董便又伸出第三个指头,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道:“第三点,就是坚持不要脸!只要老夫能坚忍不拔地贯彻不要脸,把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搞得多多,何愁大事不成?” “太,太尉,”钟繇终于想到了反驳点,道:“公达若心不甘、情不愿,那只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岂非会终究成空?” 这问题,老董嗤笑一声,都懒得回答。 连一旁的典韦,都能郁闷回复:“收手吧,阿繇,主公根本不信这一套。向来只会先得到对方的人,然后再蹂躏他的心。” “比如你我,不就是这样的?” “且如今的你我,还如之前那般心不甘、情不愿么?” 钟繇一惊,又悟了: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