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 “张叔……” 夏云和冉看到张叔从塔上摔下,同时叫道。 夏云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戾气给吓得不知所措,除了连声惊叫,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突然看张叔爬到塔顶又摔下来,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想跑过去,却一步也迈不开。 冉儿见张叔摔下,边叫叫着,边迎着风就像张叔冲去。 塔虽不算高,但这一摔下来也不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张叔快落地的瞬间,冉儿只见眼前有人影一闪。 砰!一声,张叔落地。 却是那管事接住张叔,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张叔,你没事吧!”冉儿冲到张叔跟前,蹲下身焦急问道。 张叔坐起身来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见张叔无大碍,冉儿总算松了口气,幸好管事反应快,接住了张叔,要不张叔因此而受伤,那自己还不得内疚死。 张叔把手中的镇魂符递给冉儿,道:“杨姑娘要老夫取的可是这个东西。” 冉儿接过这镇魂符认真看了看。 这镇魂符可不是一纸黄符那么简单,而是丝绸所制,又被嵌在稚子塔尖,难怪能够一直保持它的力量。 今日若是不取下来,估计再过百来年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在塔尖,困着这无数的可怜孩子们的魂魄。 “那飞石撞缺了塔尖,我就突然看到这黄色的东西,还让张叔受累了。”冉儿歉意道。 “杨姑娘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张叔还是觉得冉儿好像知道些什么。 冉儿摇摇头,又看向手中的镇魂符,这镇魂符已经缺了一个角,应该是被张叔拉扯的时候给撕破的吧。 可是镇魂符已毁,为何这阴风依旧卷着沙石,越刮越盛。 冉儿已被风吹得快睁不开眼,脸被卷起的沙石打得生痛。 “张叔!我们该怎么办呀!”冉儿现在已是六神无主,浩儿,浩儿在那里呢,也看不到孩子们的魂魄。 其实就算看到,她也不知道谁是浩儿。 “这里太危险,我们先退回去,在想办法帮助少主他们解困!”管事扶起张叔说道,心里默默念道:“这里可是方圆百里最邪门的地方,都说了别接近、别接近,非不信。这下可好!” 冉儿站起身来,跟在管事和张叔身后,心里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找到浩儿。 突然想起山神带她去折的树枝还在自己怀里,是不是在衣服里,浩儿感受不到他母亲的气息。 冉儿连忙把树枝拿出来,捏在手里。 突然,冉儿感觉自己被什么给狠狠的撞了一下。 “啊……!”冉儿叫着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爬不起身来。 冉儿只觉得一股阴风围绕着自己旋转着,好一会之后,这个世界突然瞬间就平静下来。 烈日依旧当空,再也没有任何诡异,所有的阴风戾气,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飞沙走石,全部都隐匿了起来。 冉儿艰难的撑起身体,向周围望去,一切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浩儿应该感受到他母亲的气息,安静的跟在她身边了吧。 虽然看不到,摸不到,感受不到,但是冉儿坚信浩儿已经跟在自己身边。 她看看依旧捏在手里的树枝,连忙把它放在怀里,便看到夏河向自己走来,单腿蹲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夏河说着把冉儿轻轻扶起,搂在怀里,眼里尽是但心的神色,轻声问道:“有摔到那里没,痛吗?” 冉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脸却有些微微发烫。 “我没事,我们快去看看张叔吧,他刚刚从稚子塔摔下来。”冉儿对夏河说道,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 “这怎么回事?”夏河不解道,先前那阴风戾气仿佛要吞噬了自己才罢休,那时根本无暇其他,可是瞬间竟又平静到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真的很令人费解。 冉儿把镇魂符递给夏河,对他说了经过。 夏河也奇怪这是什么东西,研究了一会,不确定道:“我看着像个符,但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说着便见夏云和管事扶着张叔已走到自己面前,另一边的陈生和徐护卫也走了过来。 夏河扶着冉儿站起,对张叔道:“张叔,你还好吧!” “老啦,腿脚不灵活了,多亏管事,才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摔散。”张叔打趣道。 “张叔,都怪我太着急!”冉儿内疚道。 “怎么能怪你。”张叔道。 “大家没事就好,你们可是把我给吓坏了。”见张叔没事,冉儿没事,哥哥也没事,夏云才心有余悸道。 管事见大家都没事,连忙道:“这地方邪门得很,别这会消停了,一会又出什么状况,我们还是先离开的为好。” “对对对,我们快离开吧!”夏云到这会还在是心惊肉跳的感觉,道:“别一会真的冒出个小鬼娃娃来,那还不吓死人。” 现在夏云可不再认为青天白日正当头就不会有小鬼出来了。 冉儿不由想到浩儿,叹道:“你害怕之人,也许正是别人心心念念想见却无法见到之人。” “管它什么人,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夏云没太在意冉儿所说,她看着身边的稚子塔都觉得无比恐惧,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而张叔却深意的望了冉儿一眼,这番话,如若没有感触,如何能说得出来…… …… 才一上马,夏云又开始发愁道:“现在怎么办呢?这稚子塔我感觉是无功而返了,也没推得了塔,这塔和浓雾到底有什么联系呀,哎……父亲也不说清楚,真的是!” 众人听得无语,只当做没听到,都不吭声。 夏河把冉儿递给他的镇魂符又递给张叔,道:“张叔,这东西我研究了半天,感觉应该是个符,却不知何用。” 张叔接过来,拿在手上好好的端量了一番,道:“这制符之人有心啊,绘在丝绸之上,又嵌在稚子塔顶,想必是为了长时间保持功效,不过看样子应该也是有些年代了,只是不知是做何用。” “这杀千刀的潘大将。”冉儿想着,心里就无比的愤慨。 “张叔,你说猿臂山的浓雾会不会和你手中的这个符有关系呢?”冉儿试探的提议道:“张叔、夏河,要不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再去一趟猿臂山看看。” 冉儿想尽快地把浩儿带去猿臂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的跟着自己,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越早送去越好。 张叔和夏河还没开口,夏云就抢先说道:“现在就去呀!” 听语气,夏云是一点不愿意去,估计真是害怕。 冉儿假装没明白夏云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是呀,反正现在天色也还早,去一趟看看也没事。” “呃……可是我现在又累又饿呀!”夏云找来个借口。 “我们备着有干粮,前面找个地方吃东西,休息一会,然后直接去猿臂山。”夏河决定道。 “什么……!”夏云哭丧着一张脸,嘴巴撅得好高,这什么回事嘛,自己想去的时候不让去,现在不想去了,又非要去了。 “商队出发在即,是不能再拖了,能决解问题那是再好不过,若是解决不了,那得尽快安排绕路的行程。”张叔也赞同夏河的决定,说完不忘又问冉儿道:“你觉得呢,杨姑娘!”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咯!”冉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 猿臂山,浓雾依旧,才下马,冉儿就看到那山神他老家从浓雾里走出来,很满意的看着自己。 “我们还要进去吗?”夏云是真的胆怯了,一点不想在进去。 “不进。”张叔不想再冒险,“我们就在密林边,雾不浓,能看得到的地方转转。” “那能看得出什么来。”夏云疑惑到,能不进去真实太好啦,可是这样能看出什么来吗? “若一会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回去。”夏河干脆的说道。 已经尽力了,莫名其妙的稚子塔也去了一趟,除了增添了更多的疑惑外,大家还发生各种危险,不能再冒险了,绕路就绕路吧,这浓雾真的是离奇到没法解释。 特别看到冉儿摔在稚子塔边爬不起来的时候,自己不但心疼,还无比心慌,生怕冉儿一摔,又把她的伤势给摔复发。 陈生和徐护卫持刀警惕的走在前方,他们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的人了,单这丝绸之路都来回走过几趟,奇怪奇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但像这样让人迷惑不解的事还是头一遭遇到。 夏云小心翼翼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双手合十边走边念到:“父亲,求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呀,稚子塔我们也去回来了,可是这浓雾怎么才能破呢,求您老人家再次显灵告诉我们呀!” 冉儿见夏云这样不经莞尔,同时也佩服山神,怎能造出的幻象就是夏云思念的父亲。 却不知幻象本就由心而生。 才想着就见雪英从浓雾中向自己飞扑过来,冉儿只感觉,她周身散发出的阴寒之气极其的不稳定。 雪英速度极快,冉儿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这时山神也纵身向冉儿飞来,一伸手挡在了雪英和冉儿之间。 冉儿只觉一阵银光闪过,四周全被浓雾给笼罩。 不一会浓雾渐渐散开,只看到雪英和山神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夏云夏河他们都已不见所踪,自己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童。 这小男孩又瘦又小,脸上苍白,圆圆的大脑袋上,扎着一个有些凌乱小辫子。 他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冉儿前方的雪英,那眼神,冉儿看着就觉得无比的怜悯和心疼。 “娘?”男孩怯生生的,有点疑惑的叫了一声。 ……雪英愣在那里没有反应。 “娘……!”男孩又叫了一声,眼前这人与自己记忆中的娘亲感觉不太一样,但是,不会错的,这一定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娘亲。 雪英一双深深凹进去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一串泪水,煞白的瓜子脸已不见了怨恨的神色,她张了几次发绿的嘴唇,最后总算沙哑的叫出一声:“浩儿!” “娘……!”男孩不再犹豫,直接奔过去紧紧抱住雪英的腿。 “娘……!娘……!”男孩把头埋在雪英双腿之间不断叫唤着。 雪英慢慢蹲下早已干枯了的身体,紧紧的把浩儿抱在自己怀中,沙哑道:“浩儿,我可怜的浩儿,浩儿,娘对不起你,娘没有保护好你,浩儿……浩儿……你可想死娘了……” 站在一旁的冉儿也忍不住一直跟着落泪,几十年,日日夜夜的思念,哪怕肉身早已死去,灵魂却依旧执着的在孤寂中思念,不肯放下。 山神也是一脸欣慰,笑嘻嘻对冉儿道:“小姑娘,做得不错,如今雪英心愿已了,怨念已消,这片密林呀,总算也可以从见光明了。” “那他们怎么办?”冉儿看着雪英母子,心中也明白,终究是早已不该存在之人,只因这份执念,倔犟了十几年,也做了许多不该做之事,而今只怕母子再次相聚,却也是真正永别之时。 “再等一会吧,老朽自会送浩儿入轮回。”山神也有些不忍,能多让他们呆一会是一会吧。 山中岁月易渡,当年母子生死别离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也物是人非。 “对啦,还有被困在稚子塔里,那些可怜孩童的魂魄,他们怎么办?”冉儿突然想起来,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 山神道:“镇魂符已除,那些孩子们出来自有鬼差来接引他们从新进入轮回。” 冉儿听闻也就安心下来,那群孩子的魂魄,她在稚子塔下是见识过他们的威力,如若任由他们在世间游荡,只怕还会再起祸事。 “还有哦,夏河他们呢?”冉儿这才想起问道。 “你这小女娃,操心的还很多。”山神笑道:“他们没事,我暂时让他们进入到自己心中所期望的幻象中,就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对他们没有任何伤害。” “那就好,多谢老人家您了。”冉儿诚恳地谢道,一开始还老担心着担心那的,看来都是多余的,山神一切都已计划妥当。 雪英和浩儿仍旧紧紧依偎在一起,相互倾诉着别离的思念。 山神也所有不舍,能让他们母子相聚已经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可浩儿的魂魄的确不宜在这人世多呆。 山神走到雪英母子跟前,还没开口,雪英便已经明白山神意图。 她放开紧抱浩儿的双手,站起身来,用早已干枯了的身躯对着山神深深的一拜,沙哑道:“山神大人大恩大德雪英没齿难忘,雪英自知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不知此去是否还有来世,若有来世,哪怕做一只蝼蚁,也不会忘了您的恩情,必会相报。” 山神叹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既然执念已消,这世间恩怨就再与你无关。” “娘……!”浩儿拉着雪英的手叫唤道。 娘在说什么?浩儿似懂非懂,他害怕、他不想,不想才与在黑暗中日夜思念了几十年的母亲一见面就要分开,他想一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雪英又对着山神一拜,绿色的眼眸里尽是不舍,但还是沙哑道:“还请山神大人您先送浩儿上路吧!” 山神点点头。 雪英蹲下身,用干枯干枯惨白的手摸了摸浩儿的头和脸,一串泪水又从她深凹的眼里流了出来,“浩儿,娘对不起你,娘没有保护好你,下一世,好好寻一好人家投胎,娘只盼你生生世世都能幸福。” “不要,娘……,不要,浩儿不要离开你。”浩儿哭着抱着雪英,不是才见面吗,为什么又不要他了。 “浩儿,只要你能从归轮回,从新转世为人,娘就算要下十八层地狱也心甘情愿……!”雪英也紧紧抱住浩儿,这一别便是永远。 山神走到浩儿身边,双手打出一个结,嘴上默默念着冉儿听不懂的咒语,便见一道银光茫包裹住浩儿,然后银光逐渐缩小,一眨眼就消逝在空中。 “浩儿……!”雪英沙哑着哭叫到,伸手向着浩儿消逝的地方一抱,除了浩儿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已永无相见之日了。 许久,雪英缓缓站起,来到冉儿身边,也对她深深一拜,沙哑道:“不管你是谁,请受我一拜,谢谢你让我见了浩儿最后一面。” 冉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雪英的身体如烟雾一般开始散开,想必执念已消,怨念已解,这世间已无雪英可留之念。 在雪英身体快消散之际,冉儿听到雪英沙哑的说道:“原本我恨这世间一切,恨它的不公、恨它的残忍,我恨,我恨不得让这个世间毁灭,而今,因为你们,让我对这世间又有了一丝希望,只愿这世间每一个善良之人,都能被温柔以待……” …… 浓雾渐渐开始溶化,渐渐稀薄,从山顶,幽幽地飘来一阵清风,雾纱被卷起一角,露出湛蓝的天,蓝得刺眼,一切都被擦得干干净净,阳光洒下,洒到了密林中的每一个角落…… 通往洛阳的道路平缓而宽阔的呈现出来,路通了,回家的脚步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