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茕星一口答应,又问,“那个小孩叫什么?” “他叫姬彻羽,不过现在也有可能改了名……”石跃人想了想,无所谓地一挥手,“你去那个山庄一找就能找到了,长得像个小姑娘的男孩就是。” 行吧。 江茕星回忆了一下原著,没有这个人,估计跟主线剧情无关,放心了,继续追问:“那个山庄叫什么名字?” 石跃人凝固:“呃……那孩子没说……你到那儿多问问,城外山庄应该也不多。” 江茕星一口应下。 交代完这两件事,石跃人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山岩,喝了口酒:“其实我本来打算,既然将你引入修仙界了,就把你带到筑基期再走。” 江茕星垂下眼,几不可见地抿了下唇。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石跃人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半身,笑了笑,“幸好我早年认识的几个朋友还算靠谱,其中有个就住在都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虽然修为不如我高,不过带你绰绰有余了。”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江茕星不服气地道。 她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了。 “就你?知道修仙者聚居的城门朝哪边开吗?知道修仙者集市怎么进吗?”石跃人嗤笑,末了又道,“回头我写封信,你带过去,他会照顾好你的。” 江茕星闷不吭声。 这个人为什么连交代遗言都一直想着别人? 她吸了口气,将眼底的酸涩压回去,故作无事地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想做还没做的事情,我去帮你完成。” 石跃人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笑道:“那你把纸笔拿出来,我把通讯符的画法教给你。” 江茕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教她画符的事! 虽然对此十分无语,江茕星还是乖乖将工具都拿出来,在石跃人茅屋里那张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破木桌上继续学习画符。 日升日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跃人的身体也眼见着越来越糟糕。 先是双手失去知觉,继而手臂、腰、胸腹…… 最后,他就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一样,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动。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接受自己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更不要说石跃人是个修仙者。 还是个剑修。 一时间,江茕星不明白,灵脉给他续的这几天性命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身为剑修,或许死在与敌人的战斗之中,才是最为圆满的落幕。 “哎呀——”石跃人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江茕星立刻抬头看他。 只听此人自顾自地道:“幸好我已经把酒都喝完了,不然此时只能干看着又喝不了,真是血亏。” “……”你感叹的竟然是这个? 江茕星把笔一丢就要出门。 “哎,干嘛去?”石跃人挪动眼珠子。 “你不是想喝酒吗?去给你买酒。”她背对着他,闷声道。 “算了吧,你知道这附近镇子怎么走么?”石跃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灵脉炸开之后,残余的迷阵还在山谷四周没有消散干净,你还是别乱跑了。” “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废,我再怎么着也是炼气圆满好吗。”江茕星道。 石跃人笑了两声,还是不同意:“你别乱跑,免得我死的时候,孤零零一个老头子在这荒郊野岭里,多可怜。” 这回江茕星没话说了,闷闷坐回去。 “小江,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一直把你拘在身边,非要你看着我死。”石跃人又道。 江茕星刚拿起笔就听见这么一句,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 多大岁数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遮没拦的。 她故意挖苦道:“不是为了让我帮你料理后事吗?” “咱们修仙者从来不讲究什么后事,死在哪儿都无妨,躯壳而已。”石跃人无所谓地道。 “那是为什么?”江茕星问。 石跃人放在身侧蜷缩着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像是想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江茕星放下笔,坐到床边的小凳子上。 石跃人的双眼对上她的视线。 老人的眼皮无力地垂着,遮住大半瞳孔,那双眼睛却没有凡间将死之人那般混浊,依旧如同江茕星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亮。 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底。 “我要你记住,死亡是没什么可怕的。”他一字一顿地道,“活着和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你相信来世吗?” 江茕星下意识想说不信,但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这奇怪的穿越,话到嘴边变成了:“……信。” 石跃人的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你要记住,修仙之人,每时每刻都会有死亡的危险,但是万万不要退缩,懦弱者,难登大道……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无非是从头再来罢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颤抖着抬起自己握成拳头的手,向江茕星的方向挪动。 江茕星隐约猜到什么,伸手过去。 石跃人五指微松,最后一枚储物戒落到她的掌心:“你……一个人……不要害怕……” 说完这一句,他眼底的光芒彻底消失,双眼缓缓阖上,那只手也垂落下去。 石跃人去寻找他的来世了。 江茕星看着掌心刚刚失去主人的储物戒,一时间思维像是凝固了,良久,酸涩的眼睛里才流出一滴泪来。 这一滴泪像是泪腺的开关,坐在床边的小姑娘表情还有些呆愣,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 江鹄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故而他的死没有在江茕星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但石跃人不同,是他帮她赶走了心怀不轨的姑姑一家,还一路带着她逃脱那个神秘组织的追杀,虽然并没有相处多久,他却已经是江茕星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敬重的那个人。 如师如父。 即便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