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卷霜这才记起来,羽衣介绍过,府里八个下人,因为名字不够用了,所以有个特例“赵大福”。 这赵大福真的是“平日里不出来”,以至于徐卷霜早就将他的存在忘了。 “赶紧糊墙!”高文催促徐卷霜道。 “一品鄂国公,强弩将军高文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内侍的声音仿若雷鸣,劈得高文一个激灵,双肩一颤,强行扣住徐卷霜的手就把她往后院拉:“走,不要呆在这边!” 高文几乎是拉着徐卷霜飞奔,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 像是匆忙逃窜,又像是狼狈不愿那皇帝的旨意被徐卷霜听到。 徐卷霜被高文拉着,脚步停不住,嘴上却偏偏问:“文子,你同我说实话,皇上下的是什么圣旨?” 高文唇嚅了嚅,良久不回答。 直到高文将徐卷霜带进后院,徐卷霜第四遍追问的时候,高文才翻了翻眼皮说:“别管,都是些糟心的事。”他又声声铿锵,自己跟自己强调:“反正我绝不会接。” “到底是什么事啊?”徐卷霜忽然觉得心里没底,虚得慌。 “好事。”突然有人插嘴道。 高文和徐卷霜一起寻声望过去,见是一人,长身冉步,正从门外缓缓走进院落。他披着一件黑毛狐裘,玄衣如墨,平常人踏雪都是深一脚浅一脚,他却走得步步深浅如一,踏个雪竟然都能踏得这么优雅。 那人近前,竟是段秦山。 高文右臂往后一绕,直接就将徐卷霜护至他身后。 段秦山眼角不经意地在徐卷霜面庞上从左至右扫过,最后对住高文炯目。 段秦山不再瞧徐卷霜一眼,满脸笑意只对向高文,拱手贺道:“恭喜高国公,双喜临门。” 高文不回段秦山的礼,而是昂起了下巴,俯视段秦山,问道:“他们怎么把放进来了?” 须臾间,段秦山面皮僵了僵。 很明显,只有描述犬类才用“放”的。 不过段秦山仁厚心善,不跟高文计较,他笑道:“父皇今日在朝上宣布了喜讯,我和二哥便约好随着圣旨后头来道贺你,谁知道国公府的门竟糊了。奉旨宫人和二哥俱被挡在门外,本王心急,忙着向高国公道贺,就——” “就爬墙进来了。”高文打断段秦山,替他说。 段秦山脸上的表情就僵的僵:他的确是翻墙进来的,但是用个“爬墙”来形容,还是颇有歧义。 段秦山满面含笑,徐徐望向徐卷霜,见她面色虽然凝重,却不肯亲自开口发问,问他究竟是哪两样喜事。依着段秦山的性子,首选自然是等着待着,让徐卷霜自己开口。 但这会对上徐卷霜的面庞,又无意往斜下扫,扫见伫在高文身后的她和高文十指紧扣,段秦山忽生一股不快,一下子没按耐住,他说了出来:“本王要贺喜高国公,一来父皇嘉奖战功,升你做怀化大将军。二来又将瑶峦妹妹许嫁予你,择日完婚。” 段秦山目光紧盯着徐卷霜和高文紧扣的手,睹到徐卷霜的手本能地一缩,高文的手又追着将徐卷霜的手按住。段秦山快意不少,大笑道:“双喜临门,高国公可喜可贺啊!” 高文捏着徐卷霜的手全是汗,果断回道:“我是不会娶永平的!” 高文真的不打算娶她人,可是段秦山故意来这么一闹,当着徐卷霜的面这么一说,高文心里虚得慌。 惶恐害怕,怕徐卷霜听到这个消息会不高兴,会离开。 高文双肩又一颤,更牢地牵紧了徐卷霜的手。 徐卷霜被高文牵着,其实心里也抖得厉害。刚才段秦山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十有八}九肯定这道圣旨下的不是什么好事了。 段秦山想诱她发问,她偏偏不问,就算猜到,也不想听人亲口说出来。 结果段秦山还是说了出来。 段秦山说的是“瑶峦妹妹”,徐卷霜并不知道这是谁,但段秦山既然说了“许嫁”,能堪配高文为妻的,定是家世不凡的女子了。 再听高文说“不会娶永平”,徐卷霜这才知道,原来皇帝下旨要嫁给高文的,是天下有名的永平郡主啊。 在殷朝,有句俗话叫“皇帝的女儿最愁嫁”,说的是男子一旦尚了公主做驸马,便断了仕途,所以深宫中的公主最愁嫁。但是还有另一句话,“郡主县主抢手货”,便是说的那些宗室贵女,不是公主,娶了她们不断仕途,反倒能得王公县公助力,扶摇直上。 永平王许世章,便是当今殷朝最大的异姓王,他的独女永平郡主,据说颜色冠绝,长眉连绢,微睇绵藐。 按理说这永平郡主当不落旁姓,许给段家皇子做皇子妃,但今帝居然不忌讳外姓联姻做大,出人意料地将永平郡主许给高鄂国公。 也难怪段燕山和段秦山二位皇子,为表毫无芥蒂,相约来向高文诚恳道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第二更(不要打我!) 今天的晚上再更= =# 42第四十一回 徐卷霜又想多了,想多了心里就容易不踏实,身子也虚。 还好有高文始终牵牢徐卷霜的手,又强调一遍:“我是不会娶永平的。” 这句话他告诉段秦山,告诉徐卷霜,也是对自己说。 “大家都知道。”段秦山点点头。他的话语慢悠悠的,不似高文话语的疾快,别有一番珠圆玉润:“不久前在大殿上,你也是这么同父皇讲的。” “既然五殿下知道国公爷不会娶亲,又缘何特意翻墙进来贺喜?”徐卷霜马上反问段秦山。 段秦山表情定了数秒,这次他的面皮没有僵,而是逐渐泛青。俊朗的容颜本是晴空,却缓缓升起一团乌云,渐遮整张面目。 段秦山没有想到徐卷霜会开口讲话,还是驳斥他。而且她驳斥他的目的,是……助力高文么?是助力高文。 段秦山嚅了嚅唇,呼一口气,笑道:“本王进府中来,一来是为了贺喜,二来,其实本王是在替高公爷和瑶峦妹妹担忧。” “本公有什么需要你来担忧的?”高文旋即反问。 这一句反问正中段秦山下怀,心中默道:高文自讨欺辱,等会也怪不得他。 段秦山莞尔笑道:“我担忧你会耽误姑娘家青春啊……”段秦山漾开唇角:“你说,父皇明知道你有那病,还将瑶峦妹妹许配给你……” “你!”高文整个人身子往前一倾,徐卷霜明显感觉到高文的手臂在往上抬,似要抡拳,她赶紧将他的手臂压下来。 “瑶峦妹妹真可怜。”段秦山居然还继续说,脸上笑意不改:“本王有些为瑶峦妹妹不值……” “既然王爷也替永平郡主不值,认为这桩婚姻不合适。王爷何不去向皇上讲清原委,请皇上收回这道指婚的圣旨呢?”徐卷霜又反问段秦山。 段秦山忽然就收了笑意。 他冷着脸,问徐卷霜:“你跟我讲这些话?” 还换了称呼,喊他作“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