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高文忽然话头飘远千里:“我明天去找皇上,跟他说,我不娶永平,叫他改了圣旨!” 徐卷霜不明白高文为什么突然又提到圣旨了,但她依旧顺势建议高文:“你不要硬碰硬,同皇上好好地说,锋直易折,以柔才能克刚。” 高文突然又冒出一个新话头,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盯着徐卷霜,问她:“你知道,我这隐疾。”高文说三四个字就顿一下:“是怎么,害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晚上的份,我觉得我已经没救了= =# 今天的份我一定要在零点之前更!!!以血明志!如果又过了零点才更就让我提前来大姨妈。 43第四十二回 徐卷霜默然了一会儿,轻轻问道:“怎么说?” 高文即刻就又问:“你觉得我和皇上是什么关系?” 这话可得好好斟酌了再回答,徐卷霜把目光放远,人在屋里,视线去望向窗外,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我觉着……君君臣臣。”徐卷霜收回目光,对上高文双眸,鼓起勇气道:“父父子子。” 徐卷霜以为高文会犹豫一会,哪料高文立马就应声:“不错。”高文忽然伸手搭在徐卷霜肩膀上:“他的确是我的父亲。”高文应该是想到了高老国公,又特意加了个词解释:“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高文忽然想带徐卷霜出府去喝一碗豆腐花。 转念又想想,大门让他叫人给糊了。 那就坐下来给徐卷霜讲故事吧……高文牵着徐卷霜的手,在桌前坐下来,高文还特意将自己那把椅子挪了挪,挨着徐卷霜。 他的故事不长,先从一碗豆腐花说起。 高文小时候是特别喜欢喝豆腐花的。在殷朝,民俗是喝咸豆腐花,加点香葱蒜末,或是豆丁肉丁什么的,独有高文和皇帝独树一帜,喜好只加白糖——因为皇帝和高文来得比旁人亲近。 高文八岁时某一日,皇帝又来鄂国公府做客,陪高文嬉戏。高文突生一念,打算悄悄给皇帝做一碗甜豆腐花,为了留给皇帝一个惊喜,小高文瞒着众人独自动作,连他的娘亲也没有告诉……高文忙活了近一个时辰,虽只是一碗豆腐花,他却几乎用到了厨房里所有的工具,自己也弄得一身灰头土脸。 高文屁颠屁颠端着豆腐花去找皇帝,书房里找不着,就去娘亲那里找,结果破门而入……睹见一双男女精光赤}身绞缠,高文手中端着的豆腐花哐当坠地。 哐当——哐当——似他接连二三,一路下沉的心。 “都过去了。”徐卷霜抚上高文的手,又问他:“要不要我给你沏壶茶?” 高文摆手示意不必,他常笑,但这一次的笑却显得分外落寞和令人心痛:“怎么过去得了?” 高文以手扶额,眼睛望着桌面:“我当时也不知道委婉一下,直接就质问娘亲和皇上是怎么一回事。娘亲居然也不瞒我,哈哈哈哈……”高文笑出声,笑声几分悚然:“娘亲说啊,我其实是皇上的儿子。我便问那我爹呢,老鄂国公遗腹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高文喉头连续滑动了四五下,哽咽着,接下来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 “我还是给你沏壶茶吧。”徐卷霜站起身来。 “唉,真不必。”高文却又扣着徐卷霜的胳膊,将她按坐下来,强行让她继续往下听。 高文缓缓道:“原来啊……什么皇上仁厚体恤,爱臣如子,什么老国公以身殉国啊,什么宫中戴孝七天啊,还有你们听说的那些那些……”高文将胳膊抬起来,伸出食指,怒然指指点点:“那些皇上双眸中哭出血来,都是狗}屁!” 徐卷霜听着心中默想:老鄂国公尸骸下葬之日,今帝双眸中哭出血来,这段往事她虽不曾亲见,但是当日许多人亲眼见着,应该……不会是假的啊? 徐卷霜摸摸高文的耳朵,让一直在颤抖的它停下来,呵护道:“都过去了。” “他是皇上,他说了算。”高文继续谴责皇帝,他又笑了,这次却是一笑三叹:“事实上,战场上杀死我国公父亲的,不是番邦敌兵。”高文缩了缩两腮:“而是皇上暗中派去的人。” 徐卷霜脸色苍白,震惊说不出话。 高文的话语却反倒流利了,如水顺势就淌来:“而更可笑的事,皇上派人暗杀众臣良将的目的,不是忌惮我国公父亲功高震住,而是因为国夫人怀了皇上的孩子。”高文想想,续道:“也就是我。” “多么、多么……”高文手肘撑在桌上,右掌摊开向上,不住地颤:“多么、多么……”高文找不出词来表达,绞尽脑汁搜刮了一圈,终于可以接上去:“多么荒诞啊,皇上为着这么一件丑闻,居然自折肱骨右臂。而我娘亲……”讲到这里高文骤然红了眼眶,声音一下子就变了泣声:“我娘亲……” “算了,别说了。”徐卷霜急忙制止高文。她怕他真掉下男儿泪来,心痛到不行。 “我娘亲可是一丁点也不喜欢皇上啊,她一切都是被迫的,皇上要接她到宫里去,她不愿意去……”高文的眼泪没有抑止住,还是成两行淌下来:“娘亲是为了我,才逼不得以。可是我小时候懂这么,知道了真相就直接痛骂娘亲,还问她怎么有颜面苟活在世上,何不一死以护名节?” 高文说到这里,双臂趴在桌上,脑袋埋在臂膀里嚎嚎大哭。 像个最难过伤心的孩子,发生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徐卷霜之前听高文讲过,真正的国夫人是在高文面前自尽的。这会高文痛哭,徐卷霜也心慌得手足无措,她站起来从背后抱住高文,只得一个劲的安慰:“别哭了,别哭了……” 她从来无法想象,高文这么个铮铮气盛的男子汉会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哭得两眼通红,脸上有鼻涕有泪,捶拳扪胸道:“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是皇上也看着娘亲死的,皇上也哭……我以为皇上是后悔改过了,结果皇上竟然跟我说,先弄个假国夫人瞒着,不出十五年,他自有手段扶我名正言顺登帝。还说他早有此心,自我出生那日便为我另起好名‘楚山’。” “嘘——”徐卷霜忙伸手将高文嘴巴一掩,他喊得太大声了,此事涉关国运,小心隔墙有耳。 高文哭声收了,泪还是有几滴的。高文伸手将徐卷霜捂住他嘴巴的手拿来,满不在意继续道:“不用嘘,被人听到了就听到!” 徐卷霜掏出自己襟内的手绢递给高文,高文接过去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嘴中含含糊糊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一同你贴得近亲近了,就想起我娘亲和皇上那场面,而后脑内就止不住接着往后想,许许多多的事情,实在是没法子,没法子……”高文说不下去,伸手挠挠后脑勺:“这病,我努力治。” 高文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徐卷霜瞧。 徐卷霜与高文四目对视,他的星眸如常闪亮,她却从中发现了更深的含意,从今往后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