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略感奇怪,他都折返回来了,百尺怎么还伫在原地,也不去屋内拿椅子,难道百尺不打算吃饭? 高文的声音来得太突然,百尺吓得又是一抖。两下惊乍之下,他后背上都是冷汗。 “小、小的,不吃!”百尺挺直了身躯,响亮道:“小、小的不饿!” 高文一怔:不饿么?早上也没见百尺吃什么啊……哦,对了,百尺喜欢的广带在院子里! 高文猛然想起这茬,不禁对通晓人情世故的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 高文就缓缓笑了。 高文将椅子搬到桌前坐下来,右手执筷子要夹菜,心里却忽思及百尺:百尺虽然站在他身后,但百尺此刻目光一定是直勾勾望着广带的吧?他这位武艺高强的小厮,一定满眼满目都是幸福,饱饱定不觉饿。 高文想着很开心,就暗中将左臂绕至身后,向着百尺竖了竖大拇指。 竖完,高文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脸无声笑意地将左臂收回来,放置膝上。 百尺睹见高文朝他竖大拇指,惊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国公爷这个意味莫名的手势是甚么意思?!为何要朝他竖大拇指,为何…… 百尺正诚惶诚恐着,突听见高文问道:“百尺,你真的不饿吗?” “不、不饿!”百尺高声答道,心中却暗自接道:小的真心不饿,小的惶恐都惶恐饱了。 “呵——”高文轻笑出声:“那本公便开吃了。” 那本公便按着你给本公拟定的计划出招了! 百尺一听这话明白过来,不由得将同情的目光投向高文的后脑勺,默念道:接下来,国公爷您要出招……小的只能遥祝您鸿运当头。 “咳、咳。”高文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笑容,对徐卷霜肃然道:“今日下午天气晴好,与其在这院中晒太阳,不如……一起出去,随意走走?” 高文一丝不苟,谨记第一步是要向徐卷霜提话,邀请她出府去随意走走。 虽然睡了一宿,但徐卷霜依然记得高文昨夜那句带着侮人意味的话。她本不想同高文讲话,但是高文进来一系列毫无章法的动言行又弄得徐卷霜摸不着头脑,不解高文究竟何意。 徐卷霜便带着些许试探,些许防备地问:“去哪?” 高文一听既答:“太行。” 徐卷霜正好夹了一筷红烧肉送入嘴中,听高文这话喉咙一动,肉一口没嚼就整个吞了下去。 太行山在山西,距京一千三百一十九里。 国公爷果然是下午随意出去走走啊! 徐卷霜拿勺去盛汤,懒得同高文再讲话。 百尺站在后头,一听高文出口就急了,赶忙建议道:“国、国公爷,要、要不你同夫人去京郊转、转转?” 百尺心里微微自责:就说感觉自己和国公爷好像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忘了选择随意走走的地点啊!瞧,就这么一个疏漏,就出岔子了! “京——郊?”高文转过身来,面对着百尺拖长音问道。 高文目示百尺:不是说打猎了吗?自然要挑个猎物充足,意境开阔的地方啊。他围猎不少,感觉太行行猎最为尽兴啊!京郊怎及太行? 百尺着急,朝着高文直瞪眼,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爷,初次出招,可以尝试先挑些近点的地方啊!以后再慢慢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高文会意点头:有理,慢慢来。 高文勾起嘴角,含笑发声:“嗯。”他转回身来,问徐卷霜:“那我们去京郊?” “我不跟你单独出去。”徐卷霜考虑都没考虑就回。 高文一听,话头卡住:他就是想跟她单独出去啊! 高文沉默。 百尺赶紧给高文帮忙:“当、当然不是、是夫人您同国公爷单、单独去了,小的也跟、跟跟去的。” 高文顿感松了口气,笑道:“是,本公要带百尺同去的。” 百尺也笑,心里赞许自己:灵机应变慧百尺,果然是国公爷的第一助力。真是不敢想象,他家国公爷要是没有他在身旁,这话头可是要到几时才接得上去哦…… “那就去吧,我也带上广带。”徐卷霜答应下来——她有点恼自己,不知为何居然决定答应他。 百尺听闻,却脑子刹那呆滞转不动了。 广带狠狠瞪了百尺一眼:有勇无谋啊!国公爷和夫人私下增情促意,个莽夫插什么第三脚?!还把她广带也连累了…… ********************* 四人便从鄂国公府的侧门出去,高文和百尺先出去的,牵了四匹上等良驹在门口等着。两人将弓箭都用布包了起来,由百尺背着,等到了京郊再展飒爽英姿,给徐卷霜一个惊喜。 过会,徐卷霜和广带出来,两男各自欣喜,立马翻身上马。 徐卷霜和广带却站在离马匹三、四步距离的地方,迟迟不踩蹬上马。 高文思忖少顷,颇感意外地问徐卷霜:“你不会骑马?” 徐卷霜抑住自己想无可奈何笑出声的冲动,平静地对高文摇了摇头。 她一个闺中女子,真的只学女红,不学骑马。 高文心生一丝遗憾,但仍旧吩咐百尺道:“百尺,你下马,去备一辆车来。” 百尺早受不住广带嫉恶如仇的目光,旋即用手撑着跳了马。他很快找来辆车,先请徐卷霜和广带上了车,接着自己跃上车头,甘当车夫。 百尺一扬鞭,良驹抬蹄起步,马车缓缓向着城门的方向驶过去。 途径城中闹市,两侧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广带听到有小贩在唤卖豆腐花,令她馋虫大动,禁不住就掀了车帘往声源处瞧。 果然,有个小贩蹲在好彩酒楼前卖豆腐花,满满一桶,广带吸吸鼻子,仿佛能闻到豆腐花的香味。她用胳膊肘拐拐徐卷霜:“夫人,豆腐花!” 徐卷霜本对豆腐花没多大兴趣,但她瞧着广带样子可爱,禁不住就顺着广带,也往那小贩的方向瞧。一瞧不打紧,徐卷霜的目光捕捉到卖豆腐花的小贩身后有两个人,均着一身锦衣华服,一面说笑着,一面并肩踏进好彩酒楼。 两人虽然皆只显露背影,但徐卷霜还是轻而易举就将他们认了出来:一个是她的大伯王远达,另一个则是曾予她一场噩梦的裴峨。 虽从未听说过大伯同裴家有来往,但瞧着王远达同裴峨举止间的亲密,两人……像是熟识? 徐卷霜陷入沉思,不知不觉眼睛就一直盯着好彩酒楼门口,待王远达同裴峨已经进去多时了,她还没有收回目光。 高文骑马在侧,目光看似游走,但其实游着游着就总落到马车上。车帘掀开之后,他的目光更是别无旁窥,完全随着徐卷霜的目光走。 她往好彩酒楼的方向望去,他便也望,然后看见裴峨。 高文瞧着徐卷霜一直盯着裴峨的背影瞧,到裴峨身形消失,她的目光还不肯离开,高文心头有点煎熬。 他忍不住,便决定打马凑近车窗,同徐卷霜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