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仇人吗?他们不是以前不曾认识吗? 李纯柏觉得自己真是现在站着的人中,最傻的傻瓜。 只这短短数分钟,她全明白了,这声东击西——她们倾己兵力打昌汉,天狼借机来取燕云城。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而算计她的这个人,无疑是她的九哥,是她腹内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同时也是欢颜的旧情人,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至于自己,只是他们伏蛰演的一场戏,至于孩子,则是意外。 已经不能用寒心来形容。 更何况,欢颜见着了李纯柏,还朝她招手,似有亲密之色,一如往昔。 “赵咫遥,你这个王八蛋!”阿简又恢复了那个暴跳如雷的少年,他驾着马就要冲过去,幸好被众人及时拦住。 硬生生托住他的马,扯住他的绳。 “啊——”阿简过不去,只得大吼一声,隔空轮拳:“老子跟你拼了!” “都在这里严加戒备。”燕云城主突然发话。 然后,她竟然徐徐打马,向城头靠近。 “主公!” “主公!” “主公!” “都不许跟来,我自会小心。” 喝止住众人,李纯柏孤身一人一马往前。 只十五步路,她漫长得觉得自己好像重走了一遍这单恋的十五年。 “这里是留给我哥哥的,他留给我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现在仔细想想,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玄机的呢,都故意着模棱两可,是她自己主观意识上想错了。 错得很多,比方说,那地宫里成堆的兵器上,也许抹去的不是一个“琰”字,而是一个“狼”字——他却故意当着她的面,半掩半露出那只琰国的凤镯,去诱导她想错。 “这里正是先帝真正的皇陵。” 他说得也有可能不是琰帝啊。 九哥真是厉害呢! 他除了那句承诺,也确实没有向她许诺过什么,借兵,报仇,教暗器,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先开口的。 “九哥,你想练武功吗?” “你想报仇吗?” “回了燕云,我把号角交给你。” “然后再过些时日,十八骑一并交由你调令。” …… 此刻很客观的想来,好像的确都是她自己先问的呢——在赵咫遥的循循善诱,李纯柏顺着他的意思,全部主动开口。 而赵咫遥自己呢?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一字“想”,或者一字“谢”,照着赵咫遥的语气,他到不不是特别想要,特别想接呢。 这样说的话,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了。 只是有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是他曾经承诺过的。 也是她孤身近来,最后的不甘心。 “九哥,我有话要问你。” “放箭。”隐藏在赵咫遥和欢颜身后的老者,冷漠而无情的命令道。 “义父,不要!”赵咫遥心急却不敢大声,甚至连唇型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怕被李纯柏读出。他说出来的话,柔软又无力:“我下去跟她说。” “咫遥,城门不得打开。” 他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震颤,对下头孑孓的女人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努力抑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冷淡,不显出柔情,身子却还是禁不住往前伸,几乎半身探出墙去:“婉婉,我大点声,你听得到吗?” “听得见。”她没有平仄地回答:“九哥,你会娶我吗?” 旋即问出,这次不急不催,不逼不迫。 赵咫遥用目光注视了她数秒:“不会。” “那你会娶欢颜吗?” “不会。” 手缓缓附上墙头的石柱,五指渐渐弓起来:“我会娶的女子,是娇娇小小的,是温婉贤淑的,她是永远如水般站在我的背后,由我替她挡住一切风雨的。而不是站在我前面,给我挡去一切风雨,叫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在弓起的手重舒展开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也彻底自弃成了灰:“她只须一哭,一示弱,我就会心软,会保护她一辈子。而不是永远那么强悍,强悍得像个男人。” 他们两个,真是颠倒错位:一个像男人,却想做女人;一个像女人,心里却是这样的大男人。 “恩,我知道了。”李纯柏点点头。至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而且也不想哭,她甚至不觉得虚弱,晕眩,反而异常的清醒冷静,要说有什么异常,那大概就是一种冰冷的感觉吧。从她踩踏在马镫上的脚踝开始,经过小腿,大腿,腰腹,一直凉透到心。 她竟然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那个,连续熬夜有点吃不消,申请休息一两天调养,大家周末见= =# 24 24、示弱 ... 原来九哥还是个正统的男子,他喜欢男强女弱,不喜欢倒凤颠鸾。 想到这点,她愈发绽放了嘴角的微笑。 这一笑,心里就都开了:十来岁的时候,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偷偷的暗恋——那个男孩儿,有着白皙面容,瘦削,黑发浓密,眉眼弯弯。他温柔体贴,还有卓绝的才智。当他偶尔露齿微笑时皓齿,他就是她心目中踏着春色缓缓而来的陌上少年。 只是这一切美好,都在此刻湮灭了。 李纯柏不知道,她这不知味的笑容,让高高在城头上的赵咫遥,看得钻心的痛。 他的确更倾向与娇娇小小的女子,但他喜欢的女人,是她。 天底下和娇小最无缘的女子,是他唯一动心的人。 但他也的确不能娶她。 心里有多难受挣扎,赵咫遥表面上还是淡淡的,没表情多了,想勾起动容的表情却发现已失去这种能力。 “还好我欢颜不爱你。”欢颜手搭在他肩上,身子贴在他怀里——这胸怀一直在微颤,但不是为她欢颜。 欢颜斜瞟赵咫遥一眼,传音入密:“你真就这么对她?” 赵咫遥不能回答她——他的义父还在二人身后,而他自己又不会传音入密。 “驾——”底下听见清脆的打马声,李纯柏调转马头回奔,骏马走得很轻快,却没有丝毫的逃避。燕云城主一直骄傲地直挺着自己的身躯,顺着正午太阳光明的照耀,将身后城墙投射下来的阴影,果断遗弃。 “走!”她的马急速冲入燕云十八骑,他们给城主让开一条道,紧随着她转头:“属下们誓死追从!” 燕云虽败,十八骑仍是虎狼铁骑。 “赵咫遥你给老子——”唯一的异数,是不肯调头,反倒马近半步,破口大骂的阿简。但是骂到一半,没人责备,也没人阻止他,他自己却突然忍住了,将后半截话生生咽了下去。 一撅嘴巴,不甘心地转头策马,口中振振道:“属下誓死追随。” “大家不要骑得太快。”李纯柏说着,不禁摇摇身子:离开燕云城很远了,她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些晕,有些反胃的。感觉着数十匹骏马从自己两侧嗖嗖而过,李纯柏眼前越发晃得厉害,犹如重影。“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