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狠得让人觉得可怕。 她要先对付那个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至于赵咫遥,好戏总要留到后头…… 忽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阿简笑着扬了扬下巴:“这次让你出去打。” “谢——主公。” **** 十一月,一贯善守少攻的燕云军,居然长驱南下,向琰国挑起了战争。连翩自西北驰骋起来,带三千乘战车。遇开阔地带则以车结营,遇山路狭窄即以木屋置于车上穿行,据险伏击琰军,转战千余里,且战且进。 相反,琰军则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尤其是燕云军内两大猛将,对琰军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彭寒烈擅以疲敌取胜,阿简则以勇猛闻名。 眼看着城池一个接着一个丢失,李纯柏鏖战数月,从大漠一路打到江南。 纵是如画江南,纵然已经开春,却也是风吹落木下,萧瑟微凉。 琰帝英武,决定亲征抗敌。 “燕云人闻得陛下前来,都怕了。”安公公陪着皇帝在战车上眺望,远处铁马万骑,士气昂扬,却不见主将——彭寒烈没来,阿简也没来。 来的是燕云轩骑的程钰。 不堪一击,不堪一击…… 若是其他人来同皇帝对抗,必定不堪一击,安公公不禁心中暗喜。 “呵呵。”大敌当前,皇帝却还笑得眼眸如星河灿烂:“朕到怎么觉得,今天来的这个,才是该来的呢?” “啊?”安公公不明白,又忽然明白,然后,心紧跟着一沉。 远眺见程钰拉着马缰,连人带马往右缩了缩,好像是要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两边的骑兵们也稍稍让开,从军中踏来一人一马。 黑色的骏马皮毛光泽,铁羁上的人身材魁梧,一身重甲,左手勒住缰绳,右手压着大刀,背在身后,刀头朝向,闪着凶狠的光。 若非安公公认识这个人,他一定会肯定他是这沙场上最令人敬畏的男人。 是燕云城主于万人中央,横刀立马。 后头燕云旌旗一排,迎风攒动,她自岿然。 仿佛她的大刀从身后一扬起来,就能斩断这天地,日月星辰皆再无光辉。 聂玄两边唇角弯起,俯身朝远处高声问道:“你今日怎么没有带孩子来?” 城主不言,只是骑着马走进几步。 正对着琰军的先锋,见敌首近来,急忙跃出去迎敌。 燕云城主忽然地一挥刀,只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琰军人人亲眼目睹,心皆变乱。 她再一挥刀,后头千万燕云铁骑冲了上来。 …… 自此役之后,琰军的噩梦由燕云两大猛将增至三员:彭寒烈擅以疲敌取胜,阿简则以勇猛闻名。 倘若撞上了燕云城主李纯柏……必被全歼。 要知道那一战是天子亲临,琰军也无法避免被全歼的命运。 不过听说天子由人护着,逃脱了身,他受了伤。 听说燕云城主也是重伤。 战事渐渐变得僵持。 不久后,前方突然传来消息:琰帝向燕云城主求和。 “呵。”李纯柏读着琰国使节带来的求和书,上头是聂玄的字迹,言语恭敬,却能读出字里行间的不服气。她轻笑一声,右臂垂下,把求和书放低,递给跪在地上的使节:“给。” 她把求和书还给他。 燕云城主不答应? 使节急得三魂七魄都飞了,却不敢说什么,只敢匍匐着,用一双膝盖骨爬过去接了。 “本尊愿意接受他的求和。” “多谢城主。”使节喜从心来。 “但是要签协议,叫他到本尊的大营里来签。” 听了这句话,使节得心又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不来,就不要签。” “那……”使节唯唯诺诺地抬起头。 她很痛快就捏碎了使节最后的希望,明白地告诉他:“那不签,本尊就继续打。” 琰帝居然只带二十来位随从,亲赴燕云军的大营。 “陛下请慎重,千万不要去。”安公公“唰”地都跪下了:“陛下此去,犹如羊入虎穴,凶险异常啊!” 聂玄回眸一笑,飞目流光异常:“你说朕是羊?” 安公公瞬间惶恐,连忙磕头:“奴才该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冷冷看着他磕头,捂一捂右边胸口,那里旧伤未愈。皇帝只冰凉问他:“孩子呢?” “回陛下,奴才藏得好好的。”安公公稍微抬起了下巴:皇帝此番亲来议和,一并带来了那个李纯柏的孩子。 “好好藏着。”皇帝嘱咐着,然后自己咬了咬薄唇,随即开怀笑了起来:“说不准啊……朕从燕云军里回来,会决定把孩子还给她。” “陛下——”安公公焦心地注视着皇帝,此时此刻,他心里万分的憎恨这个女人——在安公公心里,他觉得李纯柏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把皇帝害得很惨。 “陛下此去多加小心,奴才恳求陛下能恩准奴才同陛下一道去燕云大帐。” 皇帝闭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安公公一直紧张地盯着皇帝的唇,等待着皇帝开口,他的心一跳一跳。 皇帝的嘴唇终于张开了…… “你话太长。”皇帝幽幽地说。 安公公一怔,双臂前舒,前额又重贴于地面上:“恳请陛下恩准奴才同去——” “不恩准。”皇帝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他。 他自己带着二十个侍卫,去了燕云大帐。 燕云城主居然为琰帝准备了一席歌舞,歌姬们穿着窄紧的绿裙,曲线毕现,玲珑有致,犹如一株株摇曳的柳枝,多情而妩媚。 聂玄却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些舞姬,他一个人坐在下首角落里,低着头喝闷酒,只有偶尔会扫两眼前方。 前方是成左右排开的两行燕云悍将们,大声喝酒,大声劝酒,大声交谈,抒发着痛快淋漓。 而正中被他们拥簇着的,是高坐在最上头的李纯柏。 她微微注视着大家,时而微笑,时而颔首。手里还勾着一坛酒,她不像部下们那样拿碗喝,而是直接扬头就灌。 常有烈酒飞溅在红裙之上,宽大的裙裾犹如怒发的赤花,瑰姿艳逸 ,令人过目难忘。 看聂玄两眉紧锁,双唇紧闭,燕云城主在高处大声呼唤: “陛下——” 妖媚的男子,笑盈盈抬起低垂的头,向她飞一个眼色。 “可喜欢这歌舞?”她跷着右腿,弓起膝盖问道。 聂玄凤眼的尾角上挑,继而又眨了眨,含笑回答她:“不喜欢。” “呵呵,我们燕云人,打西北黄沙里生根,没有陛下这里的江南温暖,纵然学起这边的舞蹈,也还是粗狂。”一抱拳拱手:“陛下多担待!” 聂玄左歪着脑袋,勾了勾右嘴角,似乎思考了一会,眼皮一挑:“朕要亲自来歌一曲。” 喧哗的帐内不约而同的寂静下来。 “哈哈——”李纯柏先豪爽地笑了数声,然后慢慢转成温婉的笑:“那……本尊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