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1 1、怀来 ... 怀来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荒凉不荒凉,说热闹不热闹。 因靠近边界上的雁门关,打西北往南来的商贩,络绎不绝。可怀来城里,却总有萦绕着几丝寒蝉冷气。 那是因为,隔着三百里之外,他紧临着朔州。 朔州、宁州、房州、沙门岛,是当今大琰王朝的四大刺配之地。但凡流放去朔州的重犯,必须经过这怀来城——其间多少押解的差拔,收了别人的银子,暗地里都会挑在这山高皇帝远的怀来,结果囚犯。 闻着近日,又将有被刺配的要犯,从京城过来。 “听说浩浩荡荡七八十个囚徒,凄凄惨惨,不知是哪户大家!” “京城里除了天子,还能有哪家!” “莫非是城南赵家?” “正是!全家抄家,全族流放!” 全场哗然。 京城赵氏,家业极大,世代国公,满朝忠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亲妹妹宣城公主,去年才嫁的赵家长子赵佑之,皇上一高兴,赐邑五千户,大赦天下。 这般的富贵显赫,还有谁可比及? 正所谓:城南赵家,去天七尺,手眼通神。 “宣城公主才嫁入赵家,他们……怎么可能被流放?”便有不信的人,忍不住站出来问:要流放,皇上岂不把自己的亲妹子也流放了? 一人质疑,诸人听着有理,便有三五人接着起哄:“对啊,就是,再怎么也还有公主在呢!” “咳,咳!” 于是,从京城走镖回来的王镖头不得不连咳几声,示意身后一众镖师不要抢话。方才悠悠叹数声道:“唉,你们还说,正是因为宣城公主,赵家才遭此连天的灾祸。” “……?” “自打公主了进门,驸马赵佑之就一再失礼,对她肆意污辱,为所欲为。据说上个月,公主同他争了几句,赵佑之就勃然大怒,顺手将公主从高楼上推下。” …… 酒楼大堂里一阵沉默。 有细如蚊蝇的声音,小心翼翼试探道:“王镖头,你是说,赵家驸马……把公主给杀了?” “我可没说!”王镖头连连摆手:“我小民一个,知道个什么!”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皇上下的圣旨,赵佑之三族之内,全部诛杀,九族之内,统统流放。” “那宣城公主呢?” “宣城公主?”王镖头眼睛一瞪,又缓缓眯成一条缝。他神色怪异,带着三分暧昧道:“皇上将宣城公主以皇后之礼,葬于乾陵。” “哈哈,只怕是这皇帝老儿自己有鬼,和他妹子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突有炸雷一般绽放的笑声,自大堂左角传来。 堂内众人,顷刻间都惊出乐一身冷汗——连道上走镖见惯了大场面的王镖头,握杯的手也不由自主抖了抖。 大家不敢说话,只低头拿余光去望,见有三男一女坐在左边角落里,他们皆二十上下年纪,在那里畅快饮酒,旁若无人。 尤其是刚才发话的那位少年,一条腿跷踩在条凳上,举坛豪饮,忒眼也斜。容颜稚幼,却气势逼人。 堂内三教九流,没有一个敢接声。 良久,自堂内右侧靠边上,悠悠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带五六分沙哑,却洪亮异常:“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满嘴雌黄!” 这话音刚落,左角落里四人就一齐站了起来。发话的少年猛地把酒往桌上一放,洒出半坛来,全泼在地上。 他一挑眉,毫不客气地问道:“老子如何雌黄?” 真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也不放在眼里。 右边一排三张桌子,缓缓站起来八个人,只是起身,坐在他们不远处的王镖头,便已觉浑身上下,很明显的感受到八股越来越强烈的寒气。 这八人当中,老少皆有,年纪最长者,已是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面有红光。 他面朝少年,不气不恼,摇了摇头。 突然目光变得锐利,锐到不像一个老年人。 “阿简啊,要老夫说,朝堂不明昏君暗,降罪赵家是冤案。吾等手提无眼剑,不如……杀他个天也害怕地也颤!” 目光又恢复了平淡随和,附着几丝慈祥,微微颔首而笑:“呵呵。” “哈哈——”少年大笑,大跨步走过来,把酒坛往老者跟前一替:“槊伯,干一坛!” “呵呵。”老者看他,不禁亲切地笑了几声,才用两手托住酒坛,仰头一饮而尽,嘴角旁有两行酒水漏下。 “来来来,喝酒。”在这一老一少劝饮的时候,他们各自身后的人,早已打成一片。 看勾肩搭背,相互间甚是熟稔。 堂内其他的人,是越看这场景越腿软。 “镖头,我们怎么办?”有几个小镖师怕了,躲在王镖头身后,问他怎么办。 “不必惊慌!”王镖头其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却故作镇定,不能在手下人前面露怯。更何况自己在怀来城,也算是数一数二勇武的人物。 默念:老王,稳住,稳住…… 心里鼓上的那两个槌子,越敲越慢,渐渐就要没有声音了,快全稳下来了…… “呵!”突然轰地一声响,把王镖头吓得“啊呀”一声大叫,仪态尽失。 你想,犹如吃豆子,本来嚼得好好的,突然有个人起手把你下巴一抬,不仅豆子全咽在喉头,还把你的心搅得慌神,四处乱撞,怦怦愈跳愈剧烈。 这一声呵斥,是从二楼的暖阁子里发出的。 王镖头惊魂未定,他隔着朱兰木门,细听着这阁子里的欢声,三三两两都是醉酒的闲话。他眯起眼睛,雕楹的纱窗看里面模糊的人影,似乎够筹交错。 王镖头忽然生出一种恍惚:莫非刚才那一声害他失了颜面的呵斥,是他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确定这不是错觉。 那阁子里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凛然不容动摇:“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乱臣贼子都好大的胆子,在这里猖狂!”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先是两男两女分水拨舟般站到两边,而后出来一对中年男女。一个音色浑厚,一个声如莺啼。 凭栏含笑,异口同声道:“阿简老槊,你们喝酒快活,怎么不叫上我们?” 今日是晴天,此刻是午时,正是炎炎日头高照,王镖头却觉得电闪雷鸣,一道炸闪,直接从自己的头顶劈了下来。 打得他心里枯焦,身体呆若木鸡。 他因为站在厅堂中,从底下往上看,恰巧窥见到这六人手腕上都系着块一模一样的铁牌,藏于袖内。 他抑制不住好奇地再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瞧见可铁牌上刻着两个字,古朴苍劲:燕云。 燕云!燕云! 王镖头不知不觉将手肘搁在桌子上,他怕再不支撑自己,整个身体都会瘫软下去。 他走了这么多年的镖,白道黑道,连鬼门关也闯过了,唯独不敢进去的地方,只有燕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