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悬壶
金陵城,长郅坊,济世堂。 一辆双辕马车从远方使来,言豫津掀起车窗,看向济世堂,见门外人影错落,熙熙攘攘,皆是排队求医的百姓,不免惊异道: “我只听闻此处求医的百姓颇多,却不料有这么多人。” 萧景睿则理所当然的道:“三好先生名声在外,对上门求医的百姓分文不取,还经常赠医施药,是以京中百姓慕名而来,造成这般比肩接踵,挥汗如雨的盛况。” “乃至阻塞交通,让京兆衙门不得不派出捕快,疏导人流,维持秩序。你瞧!” 他指了指车窗外隐隐绰绰,隐现于人群中穿着黑红色捕快服的差役。 言豫津瞧见了,自发生疑,道:“这不对呀,这般多的百姓,那三好先生一人,怎么顾得过来?还有,赠医施药,积少成多,这每天似泼水一样把银子撒出去,又如何支撑得起?” 梅长苏收集过济世堂的情报,径直答道:“这济世堂里看诊并非是三好先生,而是他聘请的十数名大夫,医术精湛,也只有遇到疑难杂症,他们不能解决的病症,才会请三好先生出手。” “至于你说的银钱问题……” 梅长苏用手指划了一个圈,最后指向了自己。 言豫津当即明白过来:“老百姓分文不取,达官显贵,膏腴子弟则反之收取重金,如此取之于富,用之于贫,‘劫富济贫’?” 他是富豪子弟,对三好先生这等行为虽稍有别扭,但更多的是钦佩,佩服他这扶危济困之举。 梅长苏在一旁补充道:“不仅仅如此,三好先生得皇上看中,名声在外,济世堂凭此开办了诸多产业,广开财路,日进斗金,若论财富,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公卿王侯。” “原来如此!” 言豫津由衷的道:“这济世堂能在短短的时日内,闯出偌大的名声,这三好先生果真如苏兄一般,真乃一代奇人也。” 何止是一代奇人,某在种程度上,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妖孽。 梅长苏在心中默默想到。 自从听蔺晨说起这个人,他对三好先生和他的济世堂便格外留心,派出诸多暗探好手探查,得出的情报,当真是令他大为震惊。 三好先生姓甚名谁不知,身份来历不详,只知道他出现在数月之前,一直以行善积德,治病救人为宗旨,一路走来,解民倒悬,助人无数,直至名声大噪,得皇上召见,敬重有加,开办济世堂,继而轰传天下,成为万家生佛一般的人物。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没什么毛病,不过,这是在将时间扩展到数十年的基础上。 而事实上,这一切的事仅仅在数月之内就完成了,简直是匪夷所思,甚至骇人听闻,在梅长苏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且不说三好先生帮助平民一路上得罪的达官显贵,就说这梁帝,妄自尊大,刻薄寡恩,哪能将一介白衣看在眼中。 可他只见了三好先生一面,就大肆封赏,恩赐有加,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如此,梅长苏心中断定,这三好先生不是圣人,就是妖孽,而他更倾向于后者。 数月之功,直抵自己十年之力,梅长苏心中警惕万分,所以此次拜访,一方面是求医,但更多的是想亲眼见一见他,好摸一摸这三好先生的底,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只有充分了解之后,才能有应对之策,不至于让他影响自己的大计。 马车路过济世堂的大门,拐了一个弯,继续前行。 萧景睿解释道:“这济世堂是为贫苦百姓开设,三好先生居住的地方则是在悬壶居,两者虽然相连,却是不同的院落,各有门户,我昨日已送上拜帖,现在直接过去就是了。” 说着,马车便来到了悬壶居。 几人从车上下来,入眼所及,便是一道影壁,上面书写着一行大字:做好事,存好心,做好人,行此三好,莫问前程。 影壁前面,站着一童子,见到几人,上前行礼问候道:“几位客人,可是萧公子和他的朋友?” 萧景睿当下上前道:“在下萧景睿,已于昨日送过拜帖,还请通传。” 童子忙答道:“既是萧公子,那就请诸位随我来吧,我家先生早有吩咐,不必通传,直接去见他即可。” “劳烦童子引路。”萧景睿礼貌的说道。 童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几人引入了悬壶居。 几人一进园子,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药香,顿感精神一振,通体舒畅,啧啧称奇。 梅长苏也觉得自己沉疴的身体,稍稍舒缓了几分,暗道:此人的医术,当不在蔺晨之下。 又往里走了几步,错落有致的植被景观与小路并行,水景山石依次点缀,隐隐约约,还听得一阵孩童的读书声。 言豫津憋不住话,当下问道:“悬壶居里还有孩童吗?” 童子答道:“都是些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孩童,先生心善,收养了他们,还请来先生教师,教授其读书习字,谋生的手段等。” 言豫津点了点头,不以为异,道:“哦,那是培养家生子吧。” 此方世界,风俗礼仪略等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科举制尚无,朝堂之上,尽皆是门阀世家,王公贵族,他们也多有培养家生子的传统,内可侍奉家主,安宅护院,外可护卫出行,经营产业,其出类拔萃者,更可以举荐于朝廷,引为臂助,用处颇多。 “这位公子,不是的,我家先生只是心善,并不会约束于他们,等到了一定年龄,可凭自身意愿,或在济世堂做工,或自谋生路,均可。” “果然是三好先生的风范,是豫津想差了。” 言豫津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最近皇上颁下谕旨,要在全国各州各地开办济老院,慈幼堂,倒跟三好先生此番所作所为,不谋而合。” 童子听了,当即有些自豪的道:“此乃我家先生向皇上提议,皇上心系万民,深仁厚泽,听而从之,才有此诏。” 萧景睿和言豫津听得眼前一亮,连连称赞,梅长苏亦是如此,不过心中更显凝重之色。 这三好先生对梁帝的影响力,竟已达到了这种程度吗! 在全国各州开设济老院,慈幼堂,确实是一善举,但当今大争之势,诸国并立,大梁国地处诸国的中心,被北燕、东海,南楚,大渝等列国包围,四战之地,东南西北四境各有驻军,军费开支巨大,此善举虽好,却终究有些不合时宜。 几人说着,脚步不停,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睡莲朵朵,清可见底的荷塘映入眼帘,塘边栽种着数十棵双人合围的大型古树,又按四季不同补栽了许多花卉,塘面上,一架九曲桥蜿蜒而行,直通中心一座样貌别致的六角凉亭。 凉亭下,一个文质彬彬,清新俊逸的男子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正是林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