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旭与齐鹏看着屏幕上慢慢暗淡下去的小太阳,同时一声长叹。 “我的手脏了么?”卫旭问到。 齐鹏想了想,向卫旭敬了个礼,坚定地说到:“没有。” 卫旭笑了笑,说:“那还是脏了。” …… 穿梭机屏幕上,监测氧气浓度的数值已降到了11%。 卫旭与齐鹏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了,嘴唇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紫色。 齐鹏甚至感觉到,用脑子计算一个简单的速度与时间的问题,都很难得出结果。 卫旭强打着精神,十分艰难地再一次检查完戴着氧气罩的陈磊和秦中的情况。 “他们……的氧气余量……也不容乐观……”卫旭用力呼吸了几口,艰难地说到:“齐…齐鹏,你一定要带,带他们……活……活着回去。” 卫旭说完,见齐鹏没有回话,想到齐鹏可能晕厥了。 于是向他那边飘过去,边说到:“等…等回到母舰,你…你小子可得要好好训练……你小子每次训练…都耍小聪明,别以为我…” 卫旭吃力的抓住齐鹏座椅后靠背,身子浮了过去,“你…你小子…” 眼前的画面,让卫旭感到心口被铁锤猛敲了一下,又像是被一把刀捅进心窝,巨大的绞痛让他的脸色都发白了。 齐鹏头仰靠在坐椅靠背上,双手用一张锡纸捂住自己的口鼻,凭卫旭怎么拉也拉不开。 他,做到了舰长所说的“节省氧气”,没了呼吸! “你小子……这下动手倒比老子快了,啊?” 卫旭极力地控制住情绪,内心忍受着强大的自责痛楚。 因为此刻他明白,哪怕自己情绪稍泄露一丝,就会多消耗一分氧气。 这也就意味着,交通艇营救他们的时间就紧迫一秒。 他卫旭怕死吗? 不! 如果齐鹏动手慢一点,此时应该是他卫旭的灵魂,漂浮在穿梭机内为齐鹏加油打气了。 穿梭机与交通艇的对接,不能完全依赖人功智能。 他得活下去,穿梭机内还有两位生死兄弟。 所以他至少得看到,穿梭机与交通艇对接成功那一刻,他才有倒下的权利。 不然,这次营救任务将毫无意义。 卫旭喘着粗气,吃力地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抓着操纵仪。 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冒起,因过度缺氧,已变成青紫色。 卫旭咬着嘴唇,借着痛楚带来的短暂清醒,调整着穿梭机的飞行姿态。 穿梭机的主显示器上,出现了交通艇身影。小稚也出现在了弹出的显示屏中。 “哥哥,加油……”小稚一双粉拳紧握在胸前,不停地给卫旭打气。 小稚的动作,在卫旭眼里,像是慢放的镜头。 他听到的,是长长的拖音。 紧接着,他看见显示屏,像冬天的窗玻璃一样,起了雾,画面越来越模糊。 他的耳道中,像游泳时不小心进了水一样,听到的声音变得浑浊、微弱。 “还不是时候,我没有权力倒下。”卫旭内心不断呐喊。 他咬破舌尖,再次获得短暂的清醒。 穿梭机的机械臂已张开怀抱,交通艇向它飘了过来。 当两个飞行器拥抱一起传来的晃动,将卫旭从驾驶位上振下来那一刻,再次获得清醒的他笑了。 “哥哥,哥哥……” …… 屏幕中小稚焦急的呼喊声,渐渐地变了,变成了萧思薇小时候的声音。 “哥哥,等等,我这个水瓶给你。” 卫旭感觉自己的灵魂飘了起来,跟着萧思薇稚嫩的声音,飞到了九岁那个卫旭的身体里。 …… 炎热的下午,大街上气浪滚滚。 面色菜青的卫旭,拖着一个破编织袋,赤脚走在街道巷角中。 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发烫,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响。 他却不敢停下来找一处阴凉休息,哪怕休息小片刻。 “捡不到一百个水瓶,今晚就别想吃饭。” 那个死肥婆、孤儿院的母夜叉护工的话,像一条鞭子,驱赶着卫旭。 一刻不曾消停。 太阳就要落山了,河滨公园的路灯亮了起来,消暑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 卫旭借着灯光,在河边水草中打捞着水瓶。 这是他每次外出捡水瓶时,最幸福的时刻。 虽然饿到了极点,可能还会错过了饭点。 但此时没有太阳的暴晒,没有地面的烘烤。 被人们扔掉的水瓶,也是一天当中最多的时刻。 凭借经验,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今天的任务量。 回去,洗盘子时还能吃上从盘子中收集到的残羹剩饭。 是的,这些残羹剩饭,就是母夜叉护工所说的卫旭的晚饭。 移民工程的鲸吞虎咽,导致地球经济崩溃。 社会的福利大幅度消减。再经过从上到下,一层又一层,一层又比一层密的筛网过滤后。 最终到达底层人手上的福利,只是一张看起来比较精致的PVC卡片。 这张卡片,落到手上,不倒吸持有它的主人的血,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各种慈善机构,都是摇着一杆慈善旗帜,骗取人们所剩无几的爱心。 当然,也有真心在做慈善的。 比如,云城富商萧海天,他就是那些凤毛麟角中的一员。 每个星期天的傍晚,他都会带着女儿萧思薇,在云城最接地气的地方走走逛逛。 因为他是从那些地方一步步走出来的。 人,不能忘本。 而他的慈善事业,也就是在这走走逛逛的时候一点点做起来。 曾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捐给慈善机构。 他说想亲力亲为。 又有人问:别人都是捐几十上百万的,您送被你救济对象的数额,从不过千。 他说我那是实打实地到了救助对象的手中。 扶贫,贫不离,救穷,穷还在。 改变命运,还得靠自救。等救世主,那太虚无缥缈了。 我的一千块,可以让一个人暂时安定下来,再找份事做了。 萧海天带着萧思薇,来到河滨公园的沿河小路上,卫旭已经在清点被踩扁的瓶子的数量。 数完,还是少了一个。 而公园的巨大亭子中,已响起了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音乐。 这个音乐,每天都准时出现,与刮风下雨没半点关系。 这个音乐声响起,也意味着孤儿院在半小时后将清洗盘子了。 卫旭着急了。 他看着路过的人们,只要拿着水瓶,便很礼貌地离一定的距离,小声问人家“还要不要了。” 大妈们的第一支舞跳完了,卫旭一无所获,但他必须得回去了。 吃不上饭不打紧,要是孤儿院就关门了,他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在以前流浪的日子里,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并不因为卫旭也是流浪大军中的一员,而产生同情心,不咬他的肉。 实际上,卫旭现在身上也没几两肉,更何况是流浪的岁月里。 它们那些锋利的牙齿,卫旭一想到就是等着怕。 在孤儿院每天受虐待,但好歹也算是个家。 卫旭流着泪,扛着破编织袋,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萧海天父女俩身边走过。 “爸爸,他为什么哭啊?”萧思薇问到。 “因为捡的瓶子不够数。”萧海天回答到,刚才卫旭的所作所为,都尽收萧海天的眼底。 “那我去买瓶水送给他好么?他好可怜。”萧思薇问到。 “可以,但得用你自己的零花钱买。”萧海天说到。 “可,可我的钱全在小猪猪肚子里,没带出来啊!”萧思薇急得跺着脚说到。 “那爸爸先借给你用,回去之后一定要还给我。” 萧思薇认真的点头,“爸爸,我们拉勾。” 萧思薇拉着爸爸,急急忙忙地在公园小超市里买了一瓶水,出超市门时,卫旭已走到了公园门口。 她向着卫旭,大声喊到:“哥哥,等等,我这个水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