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樱荔万万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寨主夫人竟然就是那个半夜潜入顾家意图行刺顾行之的裴嘉。 “张德,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裴嘉指着樱荔道,“她和顾行之的关系非同一般,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 陶哥见势头不妙,正要发声,张德已经派了人将陶哥带下去了。 “上次顾大人执意把你放走,想不到你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还想谋划下一次行刺,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叫你这样揪着他不放?” “又是一个被顾行之迷住的女人。”裴嘉看着樱荔,讽刺的笑了笑,“你喜欢顾行之什么,相貌?才学?还是他伪装出的温柔谦和?” 樱荔别过头,“我和顾大人并没有关系,你不要胡说。” “你明明没有武功,上次却甘愿为了顾行之犯险,你把命都给他了,还说和他没什么?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若坦诚一些,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樱荔左右思忖,事到如今,自己已经落在对方手里,硬碰硬对自己肯定是没有好处的,只好服软道,“我曾对顾大人有意。” 裴嘉挑了挑眉,“那他对你呢?” “我不知道你和顾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是局外人,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你是不是局外人不是你说了算,你不是喜欢顾行之吗?你想不想知道你在顾行之心里的份量?”裴嘉含笑看着樱荔,“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樱荔被裴嘉看的浑身发毛,强撑着精神道,“我不想知道,你不要想着利用我来引出他,他不会来的。”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举一反三,一眼就能看透她的目的。她初见樱荔时并未觉得这姑娘有何稀奇之处,如今看来是成长了,那时的樱荔举手投足还充满稚气,她还暗自纳闷顾行之怎么会和这样的女子走的近,要知道,顾行之从来不和无用之人打交道的。她上下打量樱荔,企图从她身上挖掘出什么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樱荔就那么毫无怯色的回视她,稚嫩的脸庞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裴嘉忽然笑了,“看来你也知道顾行之的寡情薄幸,小姑娘,你比当年的我聪明多了。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难免会极度自卑或者极度自信,自卑自己配不上对方,自信自己是对方的例外和唯一,我以前被感情冲昏了头,还当自己捡到了最重情重义的男子……” 裴嘉陷入回忆,素来面如寒霜的她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樱荔抿抿唇,鼓足勇气问她,“你……你和顾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嘉轻笑一声,“你知道朝廷有两大祸害么?” 内有无常祸宫廷,外有行之乱天下。 樱荔听过这两句话,而这两个祸害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顾行之是被我爹捡回来的,他穿的狼狈,面如土色,和街边阿猫阿狗没什么分别。”裴嘉一边嘴角轻扬,“听我爹说,他见到顾行之的时候,顾行之还在和狗抢馒头吃呢,怎么样?没想到吧?” 樱荔的心里好像忽然破了一个窟窿,那个窟窿像一只眼睛,正在不受控制的汩汩落泪。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么喜洁的一个男人,哪怕她去抓他的衣角都会让他嫌弃的皱眉,这么一个高贵的不容侵犯的男人竟然会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灰色记忆……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十年间,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在怜悯他?”裴嘉对樱荔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当年我爹和我说起顾行之的事,我也是你这副表情,不过我始终忘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你知道吗,先帝过世时未留下遗诏,群臣纷纷为新帝的人选吵的不可开交,薛无常暗中拉拢朝臣,最终选中了当今圣上做傀儡皇帝,朝中大臣多有怨言,我爹更是数次当众顶撞薛无常,成了薛无常的眼中钉。” 裴嘉口中的薛无常是一个樱荔完全不了解的义父,她从来没有关心过官场上的事情,如今听裴嘉这么一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她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裴嘉接下来要说的都是会令她恐惧的事。 “后来,薛无常联合焦慎挤走了当时的首辅季镇霆季大人,为了杀鸡儆猴,薛无常还派东厂的人杀了季家满门,尸首剥了皮晾在午门示威。我爹和季大人有几分私交,因为季大人的事彻底和薛无常翻了脸。” 樱荔捂住胸口,只觉得胸口发闷,有种窒息的危险,她颤巍巍的问,“你说……薛无常杀的人姓……季?” “怎么?季镇霆,你不知道这个人?”季镇霆是世人称颂的好官,裴嘉不信还有人不认识季镇霆的。 “四季的季么?” “是。” 樱荔就近扶住一棵小树,勉强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裴嘉无视樱荔发白的脸色,继续道,“我爹和薛无常水火不容,而被我爹视为义子的顾行之却和薛无常有私下往来。想来多可笑,在我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去我爹书房给他送宵夜,无意中听到了我爹和一位世伯的对话,那位世伯提醒我爹顾行之绝非善类,而我爹却说他相信顾行之的人品,相信的结果是什么?第二天我爹就被东厂的人抓走了,在牢里待了三天就死了,还是顾行之亲自动的手。” 裴嘉笑着看向樱荔,“怎么样,我口中的顾行之还是你认识的顾大人么?” 樱荔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的肝肠寸断,吐的眼冒金星。 过了中秋就是长公主的十八岁生辰,太后送了流钰一对玉如意,流钰进宫谢恩,太后伸出手,叫流钰平身坐到她身边来。 “哀家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可喜欢?” 流钰甜甜一笑,倚在太后怀里,“母后送儿臣什么,儿臣心里都欢喜的。” 小皇帝也在,听了这话笑了笑,“钰妹妹就是会说话,除了妹妹,没人能再这么讨母后欢心了。” 流钰莞尔一笑,“皇兄可是吃我的醋了?” 小皇帝道,“是啊,母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只是不小心生了朕,偏偏朕还这样顽劣,若是有重来的机会,估计母后巴不得把朕塞回肚子里。” 小皇帝开了个玩笑,流钰和一屋子宫人笑的前仰后合,太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和方箬对视了一眼,方箬出来道,“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后怀胎十月将您生下来,拿您不能再宝贝了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对哀家而言都是一样的。”她这话说的没有错,一个是她亲手带大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儿子,一个是她寄托哀思的女儿,她本来就不是个苛刻的人,视如己出这事并不难做到,她问流钰,“你还想要什么礼物,趁着你皇兄也在这里,想要什么尽管提。” 流钰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蓄谋已久,她做出一副娇媚的小女儿情态,“母后,儿臣想要一个郎君……” 顾行之也备好了寿礼,打算差人在这两日送到公主府,谁知道刚吩咐完下人,长公主却不请自来,“行之,我上门找你讨礼物来了!” 顾行之颇为无奈,每次和流钰的独处都让他觉得度日如年,而如今日夜头疼的他精神很不好,根本疲于应付她,只好道,“长公主的礼物臣已备好。” “是什么礼物呢?” 顾行之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把这一切都交给了下人去准备,对他来说,这世上除了那个小姑娘,没人值得他费心思去讨好,而那个小姑娘已经离开了,那他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了。 他答不上来,流钰有点不高兴,但是他向来冷冷淡淡的,她已经习惯了,也正是因为他从不对她献殷勤,所以才博得她另眼相待吧!想到这,她的心平衡了些,“不管你之前准备了什么,我现在想要一只风筝,我要你亲手为我做一只风筝。” 为不相干的人做风筝? 顾行之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坐在桌案前,眼前是一方木质的砚台,这么怪异又好笑的砚台是出自她之手,这是她亲手做给他的东西啊,每一刀都是她亲自划的。 她真好,愿意为他动这么多心思费这么大心力,而他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他除了骗她还是骗她,小谎接着大谎,为了圆一个谎,接二连三的要撒更大的谎,他有自信将她操控于股掌之中,可最后却把自己玩进去了。 他站起身,仰头去看天上的月,八月十五前夕的月也是那么圆,世事有圆缺,人生总能有很多不完美,他不是个完美的人,却想要完美的爱情,是不是太过于贪心了? 也许他应该放低要求,不要去想得到她,只要能每天看着她快快乐乐就很不错了,可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也实现不了。她不知去了哪里、身在何处、是否在想念他、是否和他看的是同一个月? 他叹口气,越想越伤怀,转身进屋之际,耳边却倏地感受到一阵疾风,一支别了信的羽箭从他耳畔飞过。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