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道友!”解鹤征热情地迎了上来,开门见山,“没想到突然出现这等变故,此地凶险,不知道友可有打算?” 灵隽绷着暗渊的人设,冷冰冰道:“自然是寻找离开之法。” “这是自然,不过此地诡异至极,凭一人之力或难离开,不如我们一道上路,去寻找其他魔修,共商离开之法?” 然而灵隽哪里是来和他商量正事的,闻言便冷笑着,用极为轻蔑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看得他脸上都快挂不住笑,才傲慢道:“就、凭、你?” 解鹤征:“……” 不是,我招你惹你了?就算你是个魔修,也不能上来就这么不给面子吧? 他也瞬间冷了脸,“暗渊,你这是何意?森罗殿便是这般教你说话的么?” “就是看不上你。”灵隽淡定道,“别拿森罗殿来压我,我也不吃魑魅玄宫的那一套。” 解鹤征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据说脾气不太好的魔修居然这么可恶,他只是打个招呼提个建议,对方竟如此不给脸子,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果然,散修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 他恼怒地瞪了灵隽一眼,转身就走。 但灵隽就是来寻衅滋事的,哪里会放他走? 想了想,她又摆出一副恶霸嘴脸,“我让你走了么?” “你——” “你不是来邀请我的么?我从不与废物做队友,不过若你证明你还有回收价值,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个机会。” 解鹤征:“……”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气出了幻觉,怎么会有人如此可恶可恨,如此不知死活?! 此时,他心中对暗渊的忌惮已经完全被怒火压下,他也是整个青霄域海选赛的前四,难不成还怕了她? 打就打! 解鹤征一言不发,挥手便亮出了本命法宝万鬼铃,手中法诀数变,瞬息之间半空中便多了些朦胧虚影,似是一片密林,无数恶念藏身于密林之中,恶意满满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仿佛虽是都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悍然出手偷袭。 魑魅玄宫的镇宗之宝乃是万鬼琼林——光是这名字就充满了正道修行者的嘲讽与恶意,魑魅玄宫弟子的本命法宝多为万鬼铃,此铃多以万鬼琼林中树木制成,天生有号令万鬼之力,必要时还可借用万鬼琼林之力,极受鬼道修士追捧。 木铃之声本该沉闷轻微,但解鹤征轻摇万鬼铃时,发出的却是极其尖厉刺耳、犹若鬼魅哭嚎的声响,眨眼间又有数十道魅影自密林幻影之中飞出,环绕在他周围。 做完这些,他才去看暗渊,顿时一愣——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暗渊竟好整以暇地看着,根本没有出手打断的意思,甚至连她的本命飞剑都没召出来! 愣过之后,解鹤征的脸先是一红,又是一白。 脸红是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暗渊有多忌惮,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都召出了役鬼也没有立刻对暗渊动手;脸白则是因为,他能体会到暗渊对他的轻蔑与不屑——这女修猖狂至极,觉得任凭他如何挣扎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这对一个自视颇高的修士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解鹤征勃然大怒,万鬼铃接连摇晃数次,爆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之音,役鬼源源不断自密林幻影之中涌出,森森鬼气让这片诡异的天地化作一片鬼域,愈发阴森可怖。 鬼道修士多修役鬼之术,就比如灵隽在幽西城时遇见的那个闵贤——但解鹤征的水平可比闵贤不知高了多少,他一出手便是一次百鬼夜行。 生前杀人无数、死后也吞噬了无数同类的厉鬼,最擅长厮杀征战、嗜血好杀的战鬼,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替身鬼,看不见却能让人心神不宁的疑心暗鬼,最擅长迷惑人心的画皮鬼、迷心鬼…… 可以说,只要是这世上有的鬼,解鹤征手里就有至少一只。 他的役鬼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质量奇高——他曾有幸得到一位役鬼道大能传承,继承了他收集的许多役鬼,这也是他实力大涨的原因。 面对呼啸而来、配合无间的役鬼,灵隽眉头一扬,倒是知道此人何以敢踩着她上位了,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就这样的话,可是连回收的资格都没有啊! 灵隽淡淡一笑,眸中似有星辰幽光闪烁,手中剑芒一闪即逝,一层剑锋便已笼罩在方圆三丈之内,恰好在无声无息接近的疑心暗鬼近身前将它阻拦在外。 “欻!” 她手提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剑锋一挥便是无数浩瀚剑气洒落,似流星坠地,漫天剑芒扎得人双眸刺痛。 解鹤征也不免被剑锋所伤,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心中闪过的念头却是——如此大范围的攻击,又不曾大肆调动天地之力,又能有几分威力?暗渊这简直是从门缝里看他! 可恶! 双眸无法视物不影响御使役鬼,他已想好该如何击破她的剑气护身,让她尝尝万鬼噬身之苦…… “啊!” “嗷——” …… 念头都还没转完呢,解鹤征便听见一阵比之前凄厉无数倍的惨叫,与役鬼的联系也告诉他,就在方才那短短几个瞬间,不少役鬼都已遭受重创! 怎么可能! 解鹤征再次摇动万鬼铃,迅速睁开眼,不巧又撞上了暗渊如泼墨挥毫一般挥洒剑气。 这一次他强忍着双眸刺痛、神识受损,终于看清了她是如何仅凭一剑之力便重创他无数役鬼的——她一次挥剑至少能发出千道剑芒,而每一道剑芒都灵巧如寻常剑修倾力之下才能灵活施展、控制的剑意,精准无比地打在每个役鬼的弱点之上! 一股寒流自他心中涌出,沿着经脉血液流淌向四肢百骸。 解鹤征不知是该震惊于暗渊的剑意尽如此强大,还是该震惊于她竟然在极短时间内便看出了那些役鬼的弱点——明明,他的役鬼弱点各不相同,且都隐藏得极好啊! 暗渊最多也就是看过他之前斗法的灵影,但因为忌惮暗渊,他刚刚派出的役鬼之前可从未露过面,她绝不可能事先便了解过,可……这就是说,只是这么短短十几息时间,她就看穿了一切? 这还是人么! 解鹤征心中的怒火瞬间便消弭殆尽,也没了与她争锋的想法。 ——他还能怎样,人能和怪物比吗? 算了算了,被这种人骂一句废物,似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解鹤征就非常擅长安慰自己。 趁着现在损失还不多,他也不废话了,直接转身就逃。 灵隽才刚出了两剑,对手就落荒而逃,她愣了愣,登时便觉得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有够怂的! 她还以为敢给九阶木灵下约战帖的,怎么着也该是个胆大包天之人,结果就这? 他该不会是被人撺掇的吧?否则怎么也说不通。 看着他逃走的遁光,灵隽心情复杂,就完全没有打脸的爽感。 算了,修士遇强则退,多半是废了,打过一顿就别计较了,掉份儿。 灵隽摇摇头,将此事揭过,继续前行——解鹤征是个废物,宣如昇呢? · 宣如昇自然不是废物,他还很强,这是对其他修士而言。 在落到镇神之地后,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他竟与几个冥神教弟子相距极近,顿时那几个冥神教弟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们可还记恨着宣如昇杀了他们一个同门呢——同门情当然是没有的,但面子可是一损俱损,怎么也得找回场子来。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单打独斗赢不过你宣如昇,四打一还能输?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宣如昇冷眼看四人的眼神交流,非但没有转身就逃,而是稳稳当当站在原地,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欠揍样。 他和冥神教主的交易是一回事,和冥神教的冲突又是一回事,冥神教主想必也不会在乎几个死了的天骄。 冥神教弟子虽不知他心中想法,却也觉得他居然不逃真是太自负了,就很惹人生气。 不必多说什么,四人瞬间合围而上,使出了冥神教弟子都修炼过的一套合击之术——四方凶煞。 冥神教有一套合击之法,施展之人数量不同,威力也不相同,最顶级的自然是冥河浪淘沙——浪无穷,沙无尽,合击之阵法自然也是威力无穷。 四方凶煞是合击之法的最小施展单位,四人分别施展秘法模拟四方凶兽,令对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道凶兽虚影分别出现在四人身后,令其声威大振。 四凶早已成远古传说,其性情、绝学亦众说纷纭、难有定论,但在冥神教的四方凶煞合击之法之中,混沌化解敌方攻击,穷奇负责全力进攻,梼杌往往在战局僵持之时显露神通,饕餮吞天食地,负责必杀一击。 这确实是一套很不错的合击之法,但……也要看施展的人和对手。 至少在此时,四个冥神教弟子的合击在宣如昇看来简直柔弱可笑。 融合了自玄明剑上剥离而来的剑道碎片后,宣如昇对剑道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过去还需要与扬舜缠斗数千招才能险胜,如今若遇上扬舜……百招之内必能获胜,这四人就更不必说了。 剑光愈发飘忽莫测,似神龙游于云中,见首不见尾;又似微风拂过四野,但见草木摇曳,难以捉摸。 四位冥神教弟子虽实力不济,却颇具眼力,顿时便是一惊,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便想逃走。 但想在剑修手中逃命,那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倒还不如坚持施展四方凶煞,好歹能有几分抵抗之力…… 至于等阵破了怎么办……这不是还有队友可以卖么! 他们心中也暗暗叫苦,只恨自己脑袋发热,竟然以为光凭人数就能对付一个能赢过扬舜的剑道天骄;又恨宣如昇天赋太好,怎么才短短不到一年实力就又突飞猛进了,害得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四人自己给自己加戏,还以为能有一线生机,却不知宣如昇这一剑已用了九成力,剑光闪烁间,四方凶煞虚影尽数破灭,四人还来不及露出震惊之色,便觉眉心一凉——原来不知何时,那道剑光已经洞穿了他们的头颅,绞碎了他们的元婴! ……悔之晚矣! 四具尸体扑通落地,宣如昇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御剑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四具尸体渐渐变冷,血色大地忽然如活物一般蠕动起来,一点一点将之吞噬。 那一片地面的颜色更深了几分。 宣如昇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正在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这肯定不是冥神教主等大能搞出来的,估计是泰璋秘境本身的问题。 这里也没有监察阵法和浮标,人死了就真的会死——这里肯定也有不少危险,得小心些。 而想要离开的话,光靠他一个人估计是不行的,还是得找队友啊。 “……倒也不一定要与人合作。”宣如昇若有所思,“谁也不是蠢货,不会想不通这一点,要不了多久,必定会有人组成队伍……我大可悄悄跟在那些队伍后,让他们去探索,坐享其成。” 既然这样,那就必须隐藏行踪了。 宣如昇改换了一副容貌,悄悄隐去身形。 · 另一边,苏清淮与无问二人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人。 ……不得不说,九韶宫这个山海界圣母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苏清淮长得也是一脸正气,很容易就能获得尚算纯洁的正道修士青睐。 再加上无问这个太苍神殿的神棍现身说法,大家都觉得苏清淮就是传说中气运极佳的天命之人,跟着她应该危险不大。 虽然苏清淮完全不赞同这种说法,但能收获许多同伴总归是件好事,危难关头通力合作才能谋得一条生路嘛。 一路收人,却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让队伍中的人多少放松了些警惕。 但苏清淮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深了,这让她行动愈发谨慎起来。 “你担心什么?”无问问道。 “我感觉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盯着我们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怀好意。” “我们收了这么多人,原本跟着他们的东西不就都跟着我们了?这很正常,放心——它们要是能动手,还能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