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先前的万剑铺道,以及连月来的各种传闻,众人其实已经差不多认可谢天生的实力了,但当对方真的击败了张为峰后,反而有给众人带来了一种莫名迷茫的情绪。 “谢天生赢了?” 一时间,现场众人无不生出了跟江采菱同样的想法。 然而事实如此,封神榜上的内容也证明了这一战的结果,就是谢天生赢了! 于是,众人又忍不住心乱如麻起来:“张为峰怎么就输了呢?” 这又是一个明知顾问的问题了,虽然谢天生与张为峰战前清了一波场,但毕竟也就局限在山壁前一块地方而已,剩下依旧有很多人旁观了整场剑决的经过,当然知道神剑天掌门是怎么输掉的。 纵使仍有些人只看到了表面,谢天生出奇招,让张为峰自己露出了破绽,从而才获得了这场剑决的胜利,但总归还是赢得堂堂正正,令人无话可说。 而那些已经反应过来的修士,就更加不得不承认此战的结果了。 战术本来就是战斗的重要构成要素之一,即便是最为迂腐之人,也不能说战斗士气、交战环境什么的不重要吧? 可偏偏就是因为无法辩驳,所以才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既然以‘力’为缀,那么智力当然也可以看成是实力的一种了。” 此时,人群当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并引起了四周的关注。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嘴角噙笑的男子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见众人都在看自己,那名男子当即拱手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各位道友请了!在下白信,只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此番贸然打扰,还请多多原谅!” 众人见白信口称道友,原本还露出了几分异样,再听到对方是散修,也就释然了。 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白信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气势,所以众人也纷纷客套地回了一礼,并以道友相称。 白信见状,脸上的笑容不由愈发诚恳起来,随后看向一名面带沉郁之色的金袍老者,客气地问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我看道友闷闷不乐,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金袍老者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叫白信的散修会直接找上自己,而且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交浅言深什么的不说,便是他真有麻烦,对方不过是区区一名散修罢了,又能帮到自己什么? 不过这名金袍老者倒也没有发作,而是打算随便敷衍几句,尽量不得罪这个不知深浅的白信就是了。 主意既定,金袍老者便随意拱了拱手,道:“老夫金耀,如今忝为正阳宗的掌门,刚刚只是在思考宗内的一些琐事罢了,倒是不劳白道友挂怀了。” 白信闻言,急忙拱手道歉:“原来是正阳宗之主,在下刚刚不知是金掌门当面,言语颇有莽撞,还请见谅。” “没什么。” 金耀本就不愿意跟白信纠缠,对此只是摇了摇头,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他固然不想在一名散修身上浪费时间,那名白信却是借着双方多攀谈了几句的由头,又自顾自地凑了过来。 “金掌门既然是在忧心宗内之事,那在下也就不多问了,但据我所知,谢天生虽然是灵墟天的人,但正阳宗跟灵墟天同属大墟州,他如今胜过张为峰,也算是为大墟州扬眉吐气了,金掌门不妨开心一点。” 要不是白信又自承散修,金耀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确实不好发作,于是只能扫了眼对方一眼,语气漠然地说道:“多谢白道友宽慰,老夫知道了。” 白信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即便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看过来了,而金耀也明显表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依旧在那里问道:“金掌门既然是一宗之主,那么想来必然修为不凡了,不知可有想过榜上留名,并占据一席之地呢?” 金耀脸色一沉,终于是忍不住攥紧双拳,注视着白信的双眼,冷冷地问道:“道友今日是特意来嘲笑老夫的么?要知道正阳宗如今虽然没落,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折辱的!” 白信明显一愣,随即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同时摆手道:“金掌门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此意!” “呵!” 金耀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既然不想羞辱老夫,又为何怂恿我去争夺封神榜上的一席之地,去那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呢?” 白信又是一愣,望着金耀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怪异起来:“金掌门何以会认为在下这是包藏祸心?又怎么会确定自己一定无法扬名立万呢?” 说着,不等金耀开口,白信便抬手指向了远处的山壁。 “人族修士何其之多,而以这片山壁的面积,又能写下多少名字?总不会所有人都有资格被封神榜承认,然后发展成人族混战、名不聊生的场面吧? 即便是最终如神剑天之主般落败,人族内部又有谁能否认他在剑道上的实力? 能在封神榜上留名本身,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了!” “......” 话音刚落,不只是金耀一时愕然,就连周围大片的听众也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白信又接着转身,遥遥指向正从战场上离开的谢天生,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又急忙变指为掌,顺势划拉了半圈,将手臂收了回来,抚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另外,就如在下刚刚所说的一样,真正的实力不是单靠修为境界就能衡量出来的,而且战斗的胜负也同样会受到诸如智力、运气等多方面的影响。 而先前的这场剑决,不也正好证明了这一点么?谢天生固然‘剑法绝伦’,难道张为峰先前的名声便全都是假的了不成? 可见只要有心,纵使是洞天境下的修士,也未必只有旁观的资格不是么? 尤其是金掌门,又焉知自己不能成为下一个‘谢天生’呢?” “......” 现场还是一片沉默,但从表情上来看,众人的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就连金耀也不再对白信冷眼相对,而是恢复了原先漠然的神态。 白信望着面前的金耀,忽然又露出了一副诚恳的神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主动露面,又一上来就跟金掌门这么多,其实是打算巴结各位的。” “嗯?” 金耀闻言,神色不由微微一动。 又是不等金耀开口,白信便自顾地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解释道:“因为在下这次前来大墟州,便是打算争一争这榜上名额的,即便是退一步,只能在榜上盘桓一段时间,那也算是为自己博出了几分名头。 但在下毕竟只是个散修,来到大墟州后,更是连一个朋友都还没有结识过。 这要是贸然留名,必然会落到跟先前那位风吾一般处处树敌的下场,偏偏我又是为名而来,也无法参考他的作风,所以才想着为自己先铺条退路,以防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当中而不自知。” 一番话下来,众人顿时弄清楚了白信的个性,大体上就是一个想要扬名立万,却又稍显迂腐,所以连带做事都瞻前顾后的散修了。 但是不得不说,像这种空有实力、却没有根基,心怀野望、却又存在底线的人往往也是最没有威胁的。 或者说,这样的人往往也最有利用价值。 金耀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还是决定要握住这把刀,为正阳宗开辟出一番新局面。 “原来是这样!” 金耀突然长出了口气,然后一扫先前冷漠的表情,主动上前握住了白信的手道,“都是老夫没有体会到白道友的难处,所以才误会了,真是惭愧啊!” 白信见金耀道歉,顿时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道:“金掌门实在是太客气了,真正应该道歉是在下才对,只因为我的一番计较,其实也是想要利用金掌门而已。” 金耀闻言一愣,随即不在意地大笑道:“哈哈!若非白道友先前的分析,老夫恐怕就要错过这次的盛会了,算起来这本来就对我有好处,又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接着,见白信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金耀又开口道,“所以,反倒是老夫跟正阳宗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才对。 为了报答白道友的大恩,老夫愿意与道友守望相助,帮你在此次的盛会扬名立万,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白信闻言,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反握住金耀的手掌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谢过金掌门了。” 金耀同样紧握着白信的手掌,笑道:“哈哈!这些都是老夫该做的,白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随后,二人又各自热情地攀谈了几句,才放开了对方的手掌。 双掌分开后,白信跟金耀又看着对方的笑容,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嘲讽。 “自以为是的蠢货!” “不知死活的笨蛋!” 这样一想,二人脸上笑容不由愈发热情与诚恳了起来。 ...... 谢天生很快就找到了葛辞,并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江采菱是最兴奋的一个,刚跟谢天生行完礼,就跳了出来,语气激动地说道:“徒儿恭喜师父获胜!” 谢天生望着自己的弟子,微微一笑道:“你的心意为师收到了,不过这样一来,你以后也要多多努力才行,千万别丢为师的脸。” “是!” 江采菱定定地望着谢天生嘴角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了头。 “嗯。” 谢天生并没有在意江采菱的表情,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周觉与齐连云也纷纷上前,表达了自己的祝贺之意,而谢天生也是一一回应。 等到闲聊差不多都结束了之后,葛辞才走上前来,扫了眼谢天生身上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天生知道葛辞在问什么,摇了摇头道:“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只是你虽然赢下了张为峰,依旧要注意......” 葛辞正打算说些什么,便听到周围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不得已只好暂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刚一转头,就看到上百道神虹拔地而起,齐齐轰在了雪云峰的山壁之上! 然后,伴随着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数十道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雪云峰周围先是一静,随即又陷入了更大的嘈杂声中,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转折给惊呆了。 葛辞望着山壁上多出来的那些名字,眼神顿时变得分外凝重,就连先前激动的江采菱几人也纷纷严肃了起来。 “哈!” 就在这时,葛辞等人身旁又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不用问,自然是谢天生。 而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闻沧月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谢天生:“这摊水终于浑起来了。” 闻沧月:“这摊水果然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