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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唐青是一只妖

唐圣 鱼刀 11620 2024-05-18 07:22
  黑夜像一块巨大的帷幕,遮住了这片天空,也遮住了唐青的心。  他就这样无力的倒在黑暗和冷风之中,低下头望着自己心口处那道可怕的伤口,以及自伤口中流窜而出的金色血液,感受着血液中散发出的那一阵阵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唐青的脸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的双眉死死皱起,一丝绝望之色悄然涌现,整个人变得无比落寞,似寒冬之日的枯草般凄凉。  体内的龙龟之力在笔力的惊扰之下变得有些萎靡,却仍在唐青的血脉之中缓缓流动,一点点修复着他损耗的真劲。  那片被笔力轰散的金光也在下一刻重新汇聚,去到了唐青的心口处,将那道可怕的伤口笼罩住,金色血液在金光的力量下很快停止了流动,那道伤口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只是刻画他在心口处的那道墨痕,却依然很是清晰,像是与生俱来一般。  有那道墨痕在,就算龙龟之力再怎么强,那道金光再如何耀眼,也只能被困在唐青的体内,无法出来。  千万人都在盯着黑暗中的那位唐国少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金色的血液在玄武榜前的地面石缝之间缓缓向前流窜,只是很快便在夜风的吹拂之下凝结成块。  人们望着黑暗中那些十分刺目的金色纹路,沉静了很长时间后,便开始回忆起这个大陆上遥远的一个传说。  那个传说的主角是关于世界上的另一个种族,它们曾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者,拥有着绝强的力量和天赋。  它们统治着这个世界多年,曾经有着自己的规则和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新兴起的种族,都必须依附着它们而存在,并且需要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它们制约着一切,影响着一切,也决定着一切。  在那样一个遥远的时代里,它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需要追求的最高信仰。  这个种族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有着各自的神通和天赋,他们可能容貌各异,性格不同,自身的处境和遭遇也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那就是它们都流着金色的血液。  也只有它们,才会拥有金色的血液。  它们,便是妖族。  金血妖族,在它们的时代里是传奇,是无上的主宰。  可在如今的年月中,它们却是禁忌,是被封印在枯井之下荒芜之地的囚徒。  在场没有人经历过人族和妖族大战的那个时代,他们只从书里看到过关于妖族的一些记载和渊源。  对于那个曾经统治着整个世界的妖族,人们并没有太多的认知。  因为无知,所有便无畏。  无论它们曾经有多辉煌,多厉害,如今也早已成为漫长岁月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如今这个世界,叫做人间,有着自己的规则和因果,早已不允许妖族出现。  哪怕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总会有那么几只不甘寂寞,或是特立独行的妖族生灵想要走出那片阴暗,跨过那口枯井,来到这个曾经属于它们的世界看一看,可每当那个时候,人间的规则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它们诛灭,抹杀,然后化作飞灰消失在天地大道之间。  人族的世界,绝不会允许异类的存在。  这是人间千百万年来的真知。  所以当那一片金色的血液自唐青身体内流出的时候,周例外的眼神才会变得无比凌厉,笔力之间带着无尽的杀气。  人们望向唐青的眼神自然也变得无比怪异,明明是唐国的皇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只妖?  对于这个只存在于认知中,却从未见过的一种生灵,人们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往前走近了一些,似乎想要将倒在地上的唐青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剑圣传人百里断江站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头,他的手中握着那把长剑,双眸之间剑气弥漫,所有剑意汇聚在剑锋之下,可能随时都会呼啸而去。  此前他一直准备挥剑而上,想要救唐青下来,所以长剑之下的所有剑意始终没有半点退意,反而在渐冷的夜风之中愈发强盛。  哪怕后来周例外去到了擂台之上,挥出了那一道道可怕的笔力,他也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剑意时刻在准备着,如果不是那些金色的血液自唐青的伤口中流了出来,只怕那些剑意此时已经落在了笔力之中。  而当那些金色血液映入他的眼帘时,这位来自南山丘陵的剑圣传人忽然愣在了原地,斜斜指地的长剑默然垂下,剑意在瞬间弥散,仿佛黑暗中的一阵冷风,去过便无痕。  百里断江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深沉的落寞之色,望向唐青的眼神亦变得无比复杂。  世人对妖皆好奇,因为只听过传说,却从未了解过。  所以对于妖族这种生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知道它们不属于这个人间,所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可百里断江却对妖族有着很深的成见。  因为当年联手封印妖族的那一批人中,就有他的那位剑圣师尊在。  而自小便被授予南山剑道的百里断江当然听自家师尊讲述过那段人族和妖族大战的经历,虽未轻身经历,但却能感同身受。  当年死在妖族手中的人间修士数不胜数,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才换来了如今的太平人间。  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而言,那是一段无比艰难的岁月。  可能随时都会在战斗中失去性命。  可对于如今的人间众生而言,那只是一段关于人间的传奇故事。  虽已太平,但剑圣仍常常告诫百里断江,不要忘记人族和妖族之间的那场战争,更不要忘记,如今的妖族虽已不再人间,但不代表它们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若是将它们看轻,或是不予理会,人间可能会再次变成妖界。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人间诸多大能,包括那几位七境圣人,都会去到封印妖族的地方,将那些禁制封印不断的加固完善,就是为了防止妖族冲出那口枯井,卷土重来。  而作为那位荒野剑圣的唯一传人,百里断江日后自然也是要坐上剑圣的位子,所以日后对妖族封印进行加固改善的重任,理所当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而在那之前,无论他身处人间大陆的哪个地方,只要让他见到了妖族中人,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诛灭绞杀。  这是他在剑圣面前所作出的承诺。  可是此刻黑暗之间,面对有着金色血液的唐青,百里断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当中。  他觉得有些荒谬。  唐青怎么会是妖?  唐青怎么可能是妖?  他若是妖,那么那位传世天下,在很多年前便以武入世的唐国帝圣不也是妖?  这自然很难让人相信。  可是此刻那一片早已在冷风中凝固的金色血液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仿佛在时刻提醒着百里断江,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位来自南山丘陵的剑圣传人在黑暗中沉默着低下头,双眸之间情绪莫名,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的右手偶尔会轻轻摇晃,将那把长剑平直举起复又放下,剑意便在他手腕的动作中兴起然后覆灭,来回交换,似是正在做着一种艰难的抉择。  神院阵营中的李青山和边之唯早已经皱起了眉头,这两位神院大佬此刻已经没有功夫去斗嘴,他们同时吩咐着身后的五境兽奴和书官,将玄武榜周围的空间给彻底围了起来,确保唐青无法从这里逃走。  事实上,以唐青如今的伤势,他也根本无法逃走。而且周例外的笔力依旧环绕在此间,带着无比伦比的杀伐之意,将唐青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此时的唐青,几乎已是必死之局。  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他这只妖,是如何骗过大家,让每一个人都确信他就是唐国的那位皇子。  而且又凭什么能孤身闯入人间,不被人所发现。  按理来说,在人间大道规则的束缚下,妖族根本无法自如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更别说跨山过水来到江心湖畔,甚至参加了这场千万人瞩目的玄武榜之战。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如果不是周例外感受到了那道金光中的洪荒气息,然后以笔力将其重伤,流出了那一片金色血液,只怕没有人知道,这场玄武榜之争的夺魁者,竟然会是一只妖。  阿刁此时仍被笔力困于原地,无法逃脱。  他听到了李青山和边之唯的安排,知道唐青今天已经凶多吉少。  在他看到唐青流出的那一片金色血液时,他也很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没有更多的考虑。  他心里唯一想的,便是和唐青于昆仑孤山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和他说过的那句话:“从今往后,我管你的酒钱,你做我的保镖。”  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像是句玩笑话,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或是生离死别,或是久别重逢,都在证明着,这句话是从心出发,并且两个人都在完美的将之践行。  所以不管他是唐国的皇子,还是一只不该存在于这个人间的一只妖,阿刁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生死之交。  所以在这十分漫长的黑暗中,谁都有可能放弃唐青,甚至杀掉他,但是阿刁不会。  深夜风声愈发急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不知该叫他皇子还是妖的少年身上,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被笔力所困的阿刁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那把古刀。  刀吟声不响,但是刀气却已开始聚集,在这无人关注的黑暗中,刀气尽皆去了他的脚下,开始了一次静悄悄的突围。  ......  玄武榜外的那条青石小道上,血虎的一对血瞳变得很是冷厉,带着一丝嗜血的光芒。  它将眼神从唐青身上收回,然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似乎正在考虑这一爪子能不能将唐青直接挠死。  站在它身边的碧水蓝也已经收回了目光,那件蓝色长裙在风中舞动,带着无比清丽动人的美感。  碧水蓝的秀眸之间满是水色,显然已经哭了很长时间。  此时她的脑海中,心里,甚至是神识深处,尽是唐青倒在笔力之下的场景,以及,那一片早已干涸在斑驳碎石间的金色血迹。  与自己一见钟情,并且有着十年之约的人,竟然是一只妖。  她自然知道妖代表着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个种族曾经给人族带来过多少不堪的过往和灾难。  所以在藏书楼的古老典籍中无意间翻到过有关妖族记载的篇章时,她对妖这个种族产生了很多的恶意。  甚至有想过自己若出生在人族和妖族大战的年代,自己一定会做一回女中豪杰,去战场上好好驰骋厮杀一番,为人族做出一分贡献。  可她知道,如今的人间,几乎已经不可能再碰到妖,因为妖族早已被人间大能封印在某处荒芜之地。  可她不知道,几乎不可能,其实代表着还是有可能。  在她的命运里,终究还是遇到了一只妖。  空气中寒意渐重,碧水蓝抱起了双臂,在夜风中哭了起来,有着数不清的委屈和难受。  血虎缓步走了过去,眼中出现了一丝心疼,它将所有风声全部挡下,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不可能是唐国的那位多病皇子。传闻唐国的皇子连风吹都经受不住,怎么可能离开唐国,来到这尘世中经历风雨折磨?只是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一只妖。”  碧水蓝依靠着血虎坐下,双臂忽而环腿,然后将头埋在腿上,没有说话,只是哭着,带着太多的伤心和绝望。  血虎却继续说道:“我想他之所以要冒充唐青,是因为从未有人见过那位唐国的皇子,只知道他身子弱,经不得风吹,其他的一概不了解。对于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想要冒充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应该不算太难。”  说到这里,它稍稍停顿,然后组织了下措辞,继续说道:“百里断江和阿刁他们应该就是这样被骗的,先前唐青自报家门时竟然还为其作证,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这句话刚刚落下,血虎低下头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碧水蓝,双眸之间的狠戾之色渐浓。  它忽然直起了身子,一股杀气伴随着血腥味往外传开。  随后便准备迈步,踩着沉沉的步伐想要冲到玄武榜前将那只可恶的妖给撕成碎片。  可就在它刚刚动身的刹那,碧水蓝忽然也站了起来,她的眼眶周围通红一片,泪水仍是不断,蓝色长裙都已被泪水沾湿......看她的样子,显然情绪已在接近奔溃的边缘。  她的眼神最后朝着玄武榜前的那片黑暗看了一眼,随后便很快低下头,然后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我有点累了,背我回去吧。”  这句话刚刚落下,血虎便直接在原地停身。  它身上的那股杀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刺鼻的血腥味也很快消失不见,这位在人前从来凶猛可怕的人神祭兽,在碧水蓝面前就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  冷风之中,血虎慢慢矮下了身子,匍匐在碧水蓝身前的地面上。  等到碧水蓝爬上去之后,血虎立起了身子,随后转过头再次朝着唐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沉沉的低吼,其间杀意莫名。  它不再说话,很快便背着碧水蓝开始缓缓而行,踩着这条青石小道一路往神院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在离玄武榜百丈远处的暗影间,唐国大内总管高之叶一直在盯着血虎所在的方向。  他的双瞳早已被刀气浸满,带着无比锋利的光芒。  他的左手静静的放在自己的腰侧,沉稳的像是一座重山。  右手却始终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拳下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感觉上就像是在握着一把刀。  丝丝刀气自他指缝间流出,环绕在此间,挥洒出一片清寒。  等到血虎背着碧水蓝消失在那条青石小道上,高之叶这才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只是眼中的刀气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比之前更盛。  右手也比之前握得更紧,像是随时准备挥刀。  因为玄武榜前的那片黑暗中,周例外的笔力仍在继续弥漫,将唐青死死笼罩,一片肃杀之意顿起,涌满了半边夜空。  关于神院中那位声名远播的教习老大,高之叶并不是很熟悉。  只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同样出现在玄武榜五境榜首的位置上。  所以对方的实力自然是无比强横,甚至有可能已经无限的接近六境。  高之叶却丝毫不惧。  他才不管对方是无限接近六境的半步人神,还是早已破道弄神的真正人神,只要对方再敢对唐青有半点不敬,他就一定会不管不顾直接挥刀而上。  年轻时候纵刀杀人的岁月早已过去了很多年,这位在唐国领域中养刀多年的高总管很是迫切的想要与人动一动刀。  不分高下,只分生死。  ......  而此时唐青在夜色中不停的咳嗽,他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无尽笔力似重山般压下,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更别说起身。  金光和龙龟之力都被笔力压制住,虽有心助他,却无能为力。  若是唐青此时已至四境镇魂,便能将血脉中的妖族力量再消融几分,如此便有机会破开笔力的控制。  奈何三境守心的修为实在是有些弱,根本无法扛下更多的妖族力量。  所以即便他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调动起体内的真劲,可终究还是在那道深沉的笔力之下妥协。  他最终无力的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周例外,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周例外左手端着那本厚簿,右手提着那支长笔,身姿挺拔,气息沉稳,他凝声说道:“天地大道下,抓到了一只妖,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唐青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是妖。”  周例外双眸渐冷,他盯着地面上已经干涸的金色血液,然后说道:“除了妖,还有谁的身体里会流着金色的血?关于这些,你作何解释?”  唐青摇摇头,说道:“我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不是妖,我是唐国的皇子唐青。”  周例外闻言猛然挺直了身子,长笔微动,笔力之间杀气顿起。  他没有去接唐青的话,而是继续冷声质问道:“你是如何避开人间的规则,自由出入在天地之间?除了你,妖族还有多少人冲出了封印,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句话刚刚落下,唐青顿时叹了口气,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话,而是将眼神望向了不远处的百里断江,似乎想要有人站出来替自己说句话。  可是百里断江却只是低着头,提着剑,沉默的像是不认识他。  甚至偶尔剑意兴起时,会有一道凛冽杀意惊起,带着那位剑圣传人的莫名心绪。  唐青稍稍有些愣住,似乎没想到百里断江竟是这样的态度。  他有些心灰意冷,眉眼之间的平静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度深沉的失望和忧伤。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处之,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解释的时候,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便是让一个人来证明自己是谁......小爷在这里必须得告诉你们,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他的保镖,你们若是再敢让他不痛快,我就一定会让你们不痛快。”  这个吊儿郎当,很是嚣张的声音刚刚落下,所有人便将目光看了过去,就连周例外也不例外。  黑暗中的碎石之间,有人提刀破土而出,朝着唐青所在的位置缓缓走来。  唐青望着黑暗中越发清晰的那张不羁的脸庞,看着对方脸上那仿佛从不会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不羁笑容,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来。  他的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似温和暖阳,将黑夜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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