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七在敲门。 过了很久,门里才有应声道:“谁在敲门?” 叶小七道:“没有家的男人。” 屋子里的人道:“我不收留没有家的男人。” 叶小七道:“会给你讲故事的男人呢?你留不留?” 门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一定是叶公子。” 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娇笑着开了门,道:“果然是叶公子。” 叶小七笑着道:“你们这里会讲故事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么?”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一转,抿着嘴笑道:“还有一个。” 叶小七道:“谁?” 小姑娘道:“一个名字叫做犟驴的男人。” 叶小七苦笑了一声,道:“幸好我的名字不是犟驴。” 话音落下,他故意转身准备离去。 屋子里却伸出了一只手,手臂上是红色的衣袖。 只是轻轻一拽,叶小七便走进了这间屋子。 男人必须有个家。 每当寂寞孤独来临的时候,只要看到家里留着那盏灯,无论有着多少辛酸,心情都会瞬间变得开阔。 很久已没有了这种感觉,叶小七几乎忘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 蜡烛放在桌子上,人坐到了椅子上。 漂亮的姑娘眼睛没有一丝的困意,似乎已告诉叶小七,她在耐心地等着他。 他没有问她走进大帐篷里去做什么事。 她也没有问他离开那里去做了什么。 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白色的瓷坛子,红云姑娘取开了盖子。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坛子里飘了出来,叶小七的手揉了揉自己鼻子。 用大汤勺从坛子里舀出了一碗汤,伸手放到了叶小七的面前。 这是一只白色的小瓷碗,在碗的四周烙印着红色的图案。 底下头,叶小七就看到了碗里飘着的银耳,还有已削去了皮的梨。 梨子切成了小瓣,汤汁熬制的刚好。 浪迹江湖这么久,他吃过很多的山珍海味,也喝过无数汤汁。 可叶小七在瞬间发现,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等着自己,无论她烧制的汤汁是什么样,都会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那怕是只是一碗烧开的水。 可惜很多男人做不到,因为他们学会了嫌弃。 叶小七喝的很快,仿佛怕没有几乎再去喝到这样的银耳汤。 于是,抬起头他就看到红云姑娘盯着他。 红云姑娘眼珠子没有动,道:“不好喝?” 叶小七用舌头舔了添嘴巴,道:“好,贼好喝!” 红云姑娘露出笑容,道:“知道你白天喝了很多酒,夜晚喝点银耳汤,肚子里会舒服一些。” 叶小七改变了对她初次见面的印象,这个姑娘很会体贴人。 再次盛好了一碗,红云姑娘道:“这次慢点,还有。” 叶小七笑道:“时间很急,我得喝快点。” 红云姑娘的眼神一愣,道:“这么晚了你还准备出去?” 叶小七笑着道:“不是,我怕剩余的时间不够用,毕竟天亮的时间有点早。” 穿着红色衣服的红云姑娘,瞬间她的脸也变成了红色,仿佛就像一只从里到外都已红透的大苹果,蜡烛不知什么已经很自觉地熄灭。 屋子外小院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站着一个人,紫色的衣衫,手中拿着一把剑,她看着屋子里熄灭的烛光,长长叹了一口气。 声音很轻,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转身,女人的身影掠起,消失在了月色中。 还有一间屋子里,也有一个女人。 屋子里的蜡烛是白色的,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蜡烛的烛光就如这个女人,苍白无力。 白色素衣的女人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的眼睛里含着累。 一滴滴带着酸味的泪从脸颊流下,她没有用手去擦,任由泪水流淌着。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她对自己都有了一种同情和怜悯。 她曾经有一个家,可惜家已经没了。 她曾经也可以成了一个家,可惜还是没有了。 玉飞,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就躺在隔壁屋子的棺材里。 朋友呢?几乎现在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悲痛,已开始无情压垮她最后一丝灵魂,让她的心瞬间感觉到无依无靠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种感觉简直让她发疯。 为何不把叶小七留下来?他是玉飞的朋友。 她离开木鱼和尚小院的时候,见到了他,他留下的话,让她的心情很矛盾。 她开始害怕明天的出殡。 只要父亲埋到了土里,一切只能留下带着伤痛的回忆。 她希望张伯早点回来,这是自己唯一能说话的一个人。 张伯是柳家的大管家,他的武功很高。 从小她就这么称呼着他,从来也没有问过张伯的名字,只是记得他是父亲的朋友。 屋子外是小院,小院有着大门。 大门终于被推开,发出了声响。 走进院子里的声音有着很多人,脚步身很乱。 柳依依站了起来,她走到了门口。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洪厚。 男人的声音道:“柳小姐可在屋里?” 这个声音不是张伯的,柳依依对张伯的声音很熟悉。 门被拉开,柳依依走了出来。 院子里站着一名老者,他的身边是一个大胖子。 在大胖子的身后有着四名汉子,他们竟然抬着一口大黑棺材。 无论其它什么样的打击,柳依依都可以承受,唯独她再也不愿见到棺材。 她并不笨,她知道这口棺材意味着什么意义。 站着的老者盯着柳依依很久,看到她靠在门沿边上,才道:“我们发现了一个死去的人,他像是柳小姐带来的客人。” 柳依依的心都碎了,她想到了还没有回来的张伯。 但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可以承受。 脸上虽然无法露出笑容,可她的声音却很平静,道:“伯伯是。。。。” 柳依依很客气,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帮助,不管来到的人是敌是友。 老者顿了一口气,道:“天上人间的护法,上官无恨。” 柳依依重复了一句,道:“上官无恨,上官伯伯。” 上官无恨叹息了一声,道:“知道柳小姐的压力很大,可是我们。。。。” 柳依依打断了他的话,道:“伯伯只是想让依依确认是否是张伯?” 她的脸色非常平静。 平静的让上官无恨都感到奇怪,毕竟她还是一个姑娘。 一个柔弱的姑娘已承受着父亲的离世,她还能承受再一次的打击吗? 柳依依走到了院子里,她站在了棺材前,深吸了一口气道:“可以打开。” 四名汉子将棺材放到地上,棺材已慢慢打开。 柳依依看到了一张曾经非常亲切熟悉的脸。 此刻,月光都是透心的凉。 柳依依点了点头。 上官无恨道:“他出现在了木鱼和尚的屋子里,杀死他的是叶小七。” 柳依依看着平躺在棺材里的张伯,她相信这句话,因为张伯的喉结上依然扎着一把飞刀,这是一把江湖中人人皆知的飞刀。 叶小七不喜欢把带着血的飞刀收走,这是他的习惯,江湖中好多人都是这么说。 柳依依现在相信了。 上官无恨又道:“他本来是准备去杀叶小七,可是叶小七的手中有着飞刀。” 说到‘飞刀’两个字的时候,上官无恨的眼色中也露出了恐惧。 因为这把飞刀,只要它离开了叶小七的手,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 柳依依简直不敢相信,张伯会去刺杀叶小七,她抬头道:“张伯去刺杀了叶小七?” 上官无恨反问道:“这句话应该问你,为什么?” 柳依依摇了摇头,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上官无恨的声音却很冷静,缓缓道:“他躲在了棺材里,现场只有着我们三个人。” 知道答案的张伯已经死去,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只有去找叶小七。 可柳依依不想再次见到叶小七,因为他是玉飞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喜好风流的男人。 月亮挂在天空的正中央。 红云姑娘瞪着眼睛站在屋子里。 她讨厌叶小七说出来的借口,这句话应该是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 可叶小七偏偏说了出来。 就在蜡烛熄灭的时候,她感觉到一只炽热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让她的心开始乱跳。 她想过一千个准备拒绝的理由,可她又不愿意说出来。 红云姑娘感觉到叶小七的手,已轻轻揽住了她的腰,他的呼吸都在加重。 但是叶小七只是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对着她的耳朵道:“我现在想去洗个澡,我喜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让红云姑娘没有理由拒绝。 她心中的所有理由都消失了,她突然开始变得渴望发生一些什么。 她是一个女孩子,她必须有着足够的耐心。 叶小七正在一个四尺高的大木桶里洗着澡,木桶就摆放在小院里。 水是凉水,其实这不是叶小七的习惯,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冷静。 没有声音能从他的耳朵中逃过,即便在最冲动的时候。 他已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叹息声。 他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女人。 唯一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只有芊芊姑娘。 所以他始终没有多问红云姑娘一句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