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柳家祖祠 此刻祠堂外正是热闹非凡,法会最后进行的颇为顺利,正德把收尾一事完成的很是漂亮,柳员外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一个劲儿地朝正德及正清他们连声道谢,经过这回他柳家当家的位置坐的是更加牢固了。 可柳生夫妇就不一样了,现今脸上的神情简直比哭还难看,那叫一个色彩斑斓,仿佛头顶都罩着一片乌云,且还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白氏这会儿也是心如死灰,气恼不已,但总归要比她夫君强着些。 柳生唉声叹气地对他夫人道:“这下子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也没法子了,法会已经结束,唉~这次是咱们失策,明日我就回娘家去,让我弟带着我去找那个除妖师要钱。” 白氏满心念着明日定要去讨回定金,那人张口就是一千两雪花银,让先付六百两定金,剩下四百两完事后再着人送去,要不是看他法力高强,觉得靠谱,她才不会轻易就答应呢!结果竟还是个不成事的。 可令白氏措手不及的是,待她风风火火赶到方曙小院时看到的却是人去屋空的悲凉景象。 当时她人都傻啦!和弟弟屋里屋外,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任何银子的影子,别说几百两,就是几文钱都没有,方曙这人一向不兴攒钱那一套,只要来钱就会立马去吃喝玩乐,成宿成宿的包青楼头牌,出手极为大方,直至把银子花光才会心舒坦,故而家中从不留银两。 人和钱皆不翼而飞,气得白氏险些当场厥过去,心道这回岂止是没办成正事,还硬生生栽了个大跟头,想她精明了几十年,竟然被个无良除妖师骗得团团转,六百两雪花银就这么没了,还无法报官,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当真亏大发啦! 柳生一想到那不靠谱的除妖师就火冒三丈,方才武大过来说,他成功放了妖,却不知为何这妖没按他们所想的那样大闹法会,许是日子长催眠术可能失了法,那几只妖定是跑了。 越想越气,便连带着他那小舅子也一并骂道:“你弟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都不靠谱,你还听信他,这可真是妖财两空,什么都没办成。” 白氏自知吃了大亏,本就心中恼火,这功夫又被柳生埋怨,更是气从中来,回怼道:“我弟那也是好意,你少埋怨我们,有能耐你去给我结交一个,出了事可倒是会埋怨!” 柳生登时哑口无言,眼睛看向前面,大家皆喜色难掩,那几支旁系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正边夸道长们厉害,边奉承他大哥呢!一个个的都惦记着来年能再多接手两家柳家店铺。 强自按捺下心中不悦,柳生转而拽着白氏的手认错。 “夫人莫气,我一时犯糊涂嘴上乱说,你别放在心上,没事,这回不成啊!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白氏撇开柳生的手,知晓他心中肯定不快,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行啦!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明儿我便去找那除妖师说道说道,付的定金准能拿回来,你让武大把嘴管住了,千万别走漏风声,别事儿没办成,最后再惹来一身腥。” “放心夫人,武大是我贴身心腹,他断不会出去乱说。” 那厢 送走白鹿妖一家之后,二人未在小院多做停留。 因已近黄昏,若再不赶回上清观,那便要伴着夜色骑马啦! 夕阳西沉,空中逶迤的云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仿佛层层浸开的漫天烟霞。 山间羊肠小道上,华容子和念君同骑一匹黑马,而另一匹则跟在身侧,由华容子牵着马绳,他们行得极慢,不知道的从背后看着就仿若一对佳偶在山间悠闲漫步,一边享受夕阳余晖,一边细语呢喃,委实令人羡慕! 但实际上是因为华容子看念君气色不佳,又极度困乏疲倦,怕她独自骑马会一不留神就从马上摔下,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起初念君是不同意的,虽然她也知晓自己这时候强挺着骑马是极不明智的,可让她与华容子共骑一匹马那更加是不行的。 可华容子并未多想什么,其实也晓得这样恐有不妥,毕竟念君是女子,但眼下他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故而态度比较强硬,只说了一句,念君便乖乖上了马。 他说:“你若真想从马上掉落摔死,我也不拦着,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天色又已晚,我驮尸体回去怕也要费上个把时辰。” 念君闻言哪儿还敢再说什么,立马抛下害羞,紧着上了马,心中还暗道:“华容子果真是会吓唬人,还是噎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可即便是被恐吓着上马,念君的心也是暖暖的,他是为了自己好才要求和她同骑一匹马的,自己如此扭扭捏捏实在不该。 华容子一直目视前方,不敢低头,也不乱动,他能感觉到身前人的虚弱和一丝僵硬,明明身体疲乏的紧,却没彻底靠在他的身上,始终维持着半靠不靠的状态,但这样反倒会更累,他又不好直说让她放松,靠在他身上没关系,故而一时间两人皆有些不自在。 念君此刻连抬眼皮都觉得累,浑身酸软无力,心想这回元气可伤大啦,估计要养上许久才能恢复。 她勉强半睁眸子望着远处夕阳美景,心中却是无限宁静,特别的想睡上一觉,不禁细若蚊蝇地低声感概。 “还真是……摘桑春陌上,踏草夕阳间呢!多美的落日晚景啊!” 话音刚落,华容子便感到身前一沉,垂眸一看,就见念君终是抵不住疲倦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整张脸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白,可眉眼却极是舒缓安宁,没了僵硬,只余下平稳的呼吸,华容子渐渐放松手中缰绳,使马匹行的更慢了些,这样她方能睡得更安稳。 “这回真要等天黑才能到上清观了,为了别人累成这样也不见你抱怨一句,还真是个傻姑娘,放心,我会替你保守好秘密的。”华容子看着怀里睡相极乖的少女,生怕吵醒她,于是便轻轻地说道,他知晓这些话念君是听不见的,也是因为此时她听不见才会说的。 念君这一路睡得极是安稳,鼻息里满是清冽好闻的气味,她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地方她从没见过,宫宇华丽,四周金光万道,雾气缭绕,仿若仙境,她还看到一棵参天的古树,树下围着一圈花田,那花她识得,正是她最喜爱的芍药花。 画面一转,她又来到了另一处地方,是个墙角,她探头出去,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却只有背影,看不到长相,可她还是要说即便是背影,看起来也是那么仙姿秀逸,而且她好像还在哪儿见过此人,为何觉得这背影如此熟悉? 刚想追过去一看究竟,那人却凭空消失了,转念间眼睛就是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再睁开眼时,眼前赫然是一道石门,她触摸上的那一刻,石门迅速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席卷全身,随后便是万丈深渊。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有一簇光芒射来,紧紧环绕在她身前,耳边不停回荡着一男一女的声音。 “眠儿,你看我们阿君生的多好啊!将来啊定是这天宫中最美的公主。” “小泽他一直想让大哥大嫂再生个孩子,说要是个女娃娃最好,这回咱们生了,他可是有妹妹了。” “修泽那孩子性子最是像大哥,沉闷的很,能说出这话来实属不易,看样子真是想要个妹妹,我们阿君以后有他护着也叫我们放心些。” “可不是嘛~咱们念君啊有这么多人宠着爱着呢!啊对了,昨日伏苏找你聊那么久所为何事?” “伏苏他……与我说了很多,他想……让他儿子和咱念君定个亲事。” “定亲?咱们念君还这么小,这事未免太早了些,他怎生这么急?” “你也知道那寒之凝不肯让伏苏见孩子,孩子长那么大连他亲爹的面都没看过几次,唉,也不知这寒之凝是怎么想的?伏苏跟我说,他总觉得寒之凝不喜这孩子,怕她日后对这孩子不好,就想着先把亲事定了,也好压一压她。” “伏苏恐是多虑了吧!总归是孩子亲生娘亲,怎会对他不好呢!容年那孩子我见过两次,长得真是极好,听母妃说等容年到了年纪下凡历神劫后,父君便准备赐他神位了,跟咱们念君倒也相配,可阿君还是太小了,等日后再大些让她与容年试着相处相处,若合得来咱们再定亲事也不迟。” “嗯,我也是这么与伏苏说的,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也得考查考查他儿子不是。” 最后念君还看到这二人轻轻摸了摸小床上女娃娃的眉心,那美貌女子温柔道:“阿君,这眉心中的血凝石是我和你父君用自己心头血所制,里面还封了我们几缕魂力,代表我们与你同在,若是有朝一日我们仙逝,也可替我们护你平安。” 这个梦真的好生奇怪,梦里所出现的人和景明明她都不曾见过,却又觉得是那么熟悉,看见他们消失,心中还会隐隐作痛,念君拼了命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根本无法逃脱这梦境。 几回魂梦奈何天? 心念动,忆往昔,浮生一梦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