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爷,盼您福大命大造化大
“皇爷,是我,是我!” 陆远瞬间吓得混身一激灵,当即立刻放松,不敢表露出半点反抗的举动。 尽可能用最高的声音大喊,眨巴眨巴眼无辜道,“你的好孙儿啊!” “远儿,是你?”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永乐帝认出陆远,不由面露狐疑。 “深更半夜的,你跑到爷爷这里来做什么?” “那啥……爷爷,我是来找你一起出去玩的啊。” 陆远讪笑道:“走吧,一起去夜市逛逛吧!” “还去?” 永乐帝顿时一阵哭笑不得,“昨天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对啊,昨天已经去过……” 陆远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笑着说道,“难道昨天,咱们玩的不开心?” “开心倒是开心,只是……” “皇爷,有什么好可是的嘛!” 海妖也探出小脑袋,撒娇道,“这官邸庖厨的手艺太差劲了,我都没吃饱!” “走嘛,爷爷,咱们再去尝尝那家的汤圆。” “可是,现在可是宵禁时分。” 永乐帝无奈道,“门口的侍卫,还有展鸿、袁真他们,都不会允许朕深夜随便跑出去的。” “昨天夜里和你们溜出去,顾时卿那老酸儒便数落了我好半天。” “哎呀,皇爷,没关系的啦。” 海妖笑嘻嘻道,“那些讨厌的家伙,我都摆平啦!” “摆平?” 永乐帝狐疑地皱了皱眉。 陆远急忙解释道,“呃……海儿的意思是,如果顾时卿再唠叨您,她会帮忙摆平的。” “皇爷,今天白天,我又在民间打探了些消息。” “这醪糟汤圆,究竟是五十两一碗,还是五文一碗,难道皇爷不想弄清楚吗?” 听闻此话,永乐帝瞬间面露正色。 他不是媿灵那种吃货。 虽然玩心比较大,但也拎得清何时该做什么,何时不该做。 提起美食,或许对永乐帝没有太大诱惑。 但是,若是提起有可能有贪官污吏在胡作非为。 那永乐帝绝对比谁都热衷和着急。 不惜亲自化身擎苍卫,也要将贪官给揪出来。 “好,那容朕稍稍打扮一下。” 永乐帝脱去龙袍,从枕头下拿起昨晚那身夜行衣换上。 他蹑手蹑脚,随陆远和海妖走出房间。 听屋外一片寂静无声,不由面露疑惑。 “怪了。” “平日里,展鸿和袁真他们整夜盯着我的房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现身。” “怎么今夜,竟然如此安静?” “呃……” 陆远尴尬一笑,解释道,“八成是都睡着了吧?” “二位统领年轻,觉多,皇爷也应该理解一下。” 在陆远和海妖的护送下,永乐帝得以畅通无阻,直接一路从大门走出官邸。 让永乐帝惊奇的是,宅院里竟然也安静寂寥,一个郭才安排的守卫都没有。 “嘿,真是怪了。” 永乐帝不由得纳闷一笑,“朕身为皇帝,平日像笼中鸟、网中鱼一般,被看得严严实实。” “怎么今天这么轻易,便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了?” “那是当然的啦。” 海妖拍马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江北扬州,就如同皇爷您的后花园一般。” “皇爷想去那里,什么时候想去,岂不是都随心所欲嘛?” 永乐帝被海妖哄得心花怒放,径直走向前方。 陆远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瞥了一眼。 藏在暗中的杨子龙,向他竖起四根手指。 示意他四个时辰后,再返回官邸。 陆远微微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这杨子龙,也是位可堪大用的人才啊。 三人上了街,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走着走着,永乐帝突然疑惑问道,“咦?那位媿灵姑娘呢?” “她那么喜爱那醪糟汤圆,何不叫上她同行?” “呃……媿灵今天有些不舒服,早早便睡下了。” 陆远搪塞道,“咱们去就好,不带她玩。” 媿灵这会,应该正和柳凝露一起看着郭才呢。 也幸亏这两个女人比较靠谱。 若都像海妖一样贪玩,招呼都不打便跑来,岂不出大事? 永乐帝又疑惑问道,“远儿,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昨天那条夜市,好像不在这边嘛。” “昨天那家,咱们不是已经溜过了嘛?” 陆远讪笑道,“我听说这边,也有一家不错的夜市。” “咱们到那里去看看,没准也大有收获。” 永乐帝对陆远完全信任,知道自己这位孙儿能力不凡。 当即便也没有多想,背着手哼着小曲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他们渐渐离开繁华热闹的闹市区。 来到一片荒郊野外,四周长满杂草,连户人家都没有。 永乐帝有些懵逼,“远儿啊,你确定这里有夜市?” “朕怎么看着,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嗯……兴许是孙儿记错了?” 陆远突然注意到,面前杂草丛生间,划过一缕青光。 抬头定睛一看,前方屹立着一座阴气森森的破庙,顿时面露笑意。 这是媿灵,在给他指路呢。 “皇爷,走了半天,也有些累了。” 陆远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到前边那间庙歇歇脚?” 永乐帝有些生气,“远儿,你是带朕来逛夜市,还是带朕逛庙的?” “哈哈……差不多,都差不多。” 陆远讪讪一笑,连撒娇带哄,将永乐帝带到前面的破庙。 庙内一片漆黑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陆远拉着永乐帝,在一张蒲团上坐下。 随即突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哎呦,哎呦!” 永乐帝紧张问道,“远儿,你怎么了?” “皇爷,我到扬州之后水土不服,这几天一直跑肚拉稀。” 陆远不好意思地笑道,“您在这里稍坐一会儿,让我去方便一下可好?” 永乐帝怔了怔,忍俊不禁道,“你这小子,肚子不舒服,还非要吃什么夜市?” “去吧去吧,拿着纸,我和海儿在这等你。” “谢皇爷,我很快就回来!” 陆远拿上草纸,火急火燎走出庙门。 坐了大约半分钟左右,海妖也站起身。 “皇爷,海儿也有些不舒服。” “怎么。” 永乐帝困惑问道,“你也跑肚拉稀?” “嗯嗯,今天已经拉了七次了呢。” 海妖笑嘻嘻道,“对不起,皇爷,麻烦您自己等一会吧。” “行,去吧去吧。” 看着海妖也火急火燎走出庙门,永乐帝顿时忍俊不禁。 “现在的年轻人,肠胃都太过娇气了。” “想当初,朕远征漠北,北驱鞑虏,饥一顿饱一顿都是常有的事。” “话说,这海儿一个小姑娘,也在这荒郊野外方便?”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奔放。” 庙外,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中。 陆远、灵雎、海妖三人,整齐地趴在一起。 朝着庙内一个劲地张望,仿佛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说是看戏,倒也确实没什么毛病。 皇帝见女鬼,这种奇葩的戏,可绝对是千年难见。 “灵雎,提前开好路了吧?” “嗯。” 灵雎点了点头。 “方圆五十里所有小鬼,都被我抹杀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陆远叮嘱道,“雎儿,待会你可要盯得仔细点,千万不能疏神。” “万一那个伊郦,要对皇爷不利,你就赶紧出手制住她。” 灵雎饶有兴味挑了挑眉。 “你既然信不过她,为何要将你皇爷带来?” “我倒不是信不过……” 陆远无奈笑道,“但是她,毕竟是个女鬼。”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 “抱歉,这个我没法答应你。” 灵雎淡淡道,“那个伊郦的实力,与我差距不算太大。” “一对一地较量,我自信能在三招内斩杀她。” “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要救人……” “那就要看皇爷的命如何了。” 陆远顿时内心咯噔一声。 坏了。 早知道连灵雎都不敢打保票担保。 自己就不那么草率地便将皇爷骗到这里了。 万一皇爷,有个什么山高水低…… 那自己这个世子爷,岂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看着庙中百无聊赖的永乐帝。 陆远双掌合十,心中默默祈祷。 皇爷啊皇爷,盼你福大命大造化大。 盼望那个女鬼,对你没有什么敌意吧。 …… 永乐帝坐在残魂庙内,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远儿,海儿,你们还没方便完?” 他站起身,正准备出去找找。 背后突然刮起一阵冷冽的阴风。 惊得永乐帝浑身一个激灵,猛然转过身,下意识拔剑出鞘。 “谁?!” 永乐帝的暴喝,在庙内激荡起重重震耳欲聋的回音。 正当他心中狐疑之际,半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我。” “民女伊郦,拜见皇帝。” 一道道猩红的血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从永乐帝身畔萦绕而过。 下一秒,血雾汇聚归一,凝为一道身着红衣的人影。 正是伊郦! 相比于在南书房见到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伊郦。 这个伊郦,身体更具实体化,也更加真实。 一头长发如枯萎的针草,凌乱地垂在肩上。 面庞苍白如纸,嘴唇也呈现怪异的乌青色。 一双猩红似血的美眸中,散发出冷冷的寒意。 双手如小刀般锋利的指甲,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是何人?” 永乐帝心中无比惊骇。 但身为一代雄君的气魄,让他仍然镇定自若,没有显现出半分慌乱。 “民女,伊郦。” 伊郦声音清冷滞重,没有丝毫感情。 “我的父亲,名为伊山。” “伊山……” 永乐帝大脑飞速旋转,想到一个人影。 “松江府首富伊山,当初每年都给朝廷孝敬三十万石军粮。” 永乐帝眯着眼睛,沉声问道,“但自从三年前,这份孝敬便断了。” “呵,陛下说得不错。” 伊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狞笑,“堂堂一国之君,能记得仅孝敬三十万石军粮的小民,也是难为皇上了。” “那皇上知道,为何这份孝敬,三年前便断了吗?” “不知。” 永乐帝摇了摇头,淡淡道,“愿闻姑娘其详。” “因为,我父亲死了。” 伊郦平静地说道,“还有我母亲,我姐姐,我大伯,我姨娘……” “我们伊家合家老幼二十五口人,全都死了。” “家中的家产田亩,全都被贪官占为己有,换成银两。” “而我这个遗女,更是被乱箭射杀,沉尸溪水。” 伊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极为平静。 平静得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说某些事不关己的笑话。 这冷若冰霜的态度,终于让永乐帝的内心受到些许触动。 “你说什么?” “你已经死了?” “那你,为何还能站在这里,与朕说话?” “因为……” “民女死得冤!” 伊郦平静的语气瞬间打破,变成一声鬼哭狼嚎般尖锐的怒吼。 说话间,她的身形瞬间消失,化作成千上万道纤细的红色丝绳。 缠住了永乐帝的手腕脚踝,编织成一张偌大的蛛网,将他死死桎梏于血网之间。 “放肆!” 永乐帝面露惊恐,怒声道,“你这妖女,胆敢刺君?” “民女不敢。” 伊郦的身形重新出现在永乐帝面前,面无表情道,“只是担心皇上想走,所以不得不将你留住。” “民女还有几句话,要和皇上说,” “什么话?”永乐帝强压惊恐,沉声问道。 “阐述一下,皇上为官以来的几条罪状。” 伊郦不紧不慢抬起手,掌中幻化出一枚血红色的匕首。 见她亮出刀来,陆远瞬间紧张得内心倏然一紧。 “灵雎,她她……” “不用担心。” 灵雎沉声道,“这个女鬼,没想杀皇爷。” “如果她有这个想法,刚刚便已经将你皇爷杀死几百遍了。” 陆远警惕地问道:“那……她想干什么?” “她方才自己不是说了吗?” 灵雎轻笑道,“只是有几句话,要和皇上说而已。” 陆远嘴角微微一抽搐。 说话? 说话,用得着把刀亮出来吗? 伊郦居高临下睥睨着永乐帝。 厉声喝道,“皇帝,你听好!” “你所犯下的第一条罪孽。” “便是任用匪徒为官,姑息养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