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云启轻笑道:“还是你父皇有远见。” “之前我也不喜欢师傅取的这个字,不过时至今日我才有点明白。”李钰淡淡的笑着,她的笑容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一扫往日的精灵诡辩,只剩下无边的温暖宁静。 她的意思云启又如何不懂,却也无话可说。 …… 晚饭后,烛光下。李钰拿过寺庙里给香客预备的竹管笔舔了墨,递到云启的手里:“给我写几个字吧。” “写什么?”云启看着书案上最简单不过的那张白纸。 “就是今天我说的那位方外高僧的几句话。你还记得吧?”李钰轻声说道。 云启怔怔的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扯着自己的衣襟,‘撕拉’一声扯下来一块帕子大小的素白锦缎铺在书案上,凝神屏息之后,握着廉价的竹管笔在素净的白缎上缓缓地书写。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云启的字就像他的人,看上去纤美素雅,实际上却是笔锋暗藏,一笔一划都带着一股柔劲儿,虽然不犀利却一样力透纸背。 李钰拿起白缎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放回去铺平整,然后转身看着云启笑了笑,抬手扯开了自己的外衫。 “钰……”云启的目光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她的手。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李钰妩媚一笑,叹道,“今天,我们把那次在马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云启的手在她执着而火热的目光中渐渐地松开,然后手指轻轻地扣住她腰间的刺绣腰封,缓缓地探到她的腰后,扯开了赤金暗钩。 四寸宽的腰封被拿去,她身上浅碧色的裳裙一下子松散开来。交叠的衣襟缓缓敞开,露出蓝碧色绣兰花蝴蝶的里衣。 …… …… “钰,今夜,云启此生,绝不负你。” 睡梦里的李钰倏然地睁开眼睛,于黑暗中看着屋顶的木椽。耳边回响的这句话是昨晚情深意浓时的低语还是梦境里的回旋?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还在沉睡之中,呼吸清浅而悠长。 黎明前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让本来就面白如玉的他更加的苍白,因为深不可测的眸子此时安静的合着,他的五官比醒着的时候平淡了几分。像是个无辜,无害的少年。跟记忆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点都不沾边。 如果他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美少年,或许会爱的容易一些。 可如果他仅仅是一个美少年,她可还会为他痴迷? 好吧,就这样吧! ——这也是快乐一场。从此后你我权谋算计各凭本事,这一场情爱就在这里画上句号。 李钰微微转身,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缓缓的起来,伸手拉过自己的衣裳,从荷包里拿出一片香饼丢进矮桌上的香炉里。 香炉里余烬未灭,香饼丢进去没多会儿的功夫,便有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她起身,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好,把书案上的那块写了字的白缎叠好贴身收进怀里。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云启,悄然离开。 寅时,黎明之前最寂静的时候。这个时候,山间的虫鸟都沉浸在梦里,守了一夜的护卫也会因为疲劳而放松警惕。 李钰没有从房门出去,而是选择了后窗。身为一个资深小偷,她非常懂得如何悄无声息的潜入潜出而不被人发现。 出了禅房后从后院出去,走西山后山的一条小径下山,然后顺着山间的溪水走,不用辨别方向也可走出这片山林。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林里的时候,李钰已经站在一家农户门外。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农妇开门出来,看见自家门口外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鬼魅现身呢,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李钰忙道:“大嫂别怕,我是去普济寺上香的香客,因为夜里下山跟家人走散了,又迷了路,才走到这里。请问……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吗?” 农妇再细看李钰,见她发丝凌乱,裙子上精致的刺绣也被树枝刮得乱七八糟,而且衣袖裙裾还有鞋子也被露水打湿,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山上不是有给香客们预备的禅房吗?你们这些有钱人家也不缺那几两香油钱呢,却还走夜路。” “不过是为了欣赏这古刹夜景罢了,一时兴起,却备受折磨。还请大嫂行个方便。”李钰说着,伸手摘下手腕上的一支镯子递过去,“麻烦大嫂给我弄件干净衣裳,再给点早饭吃。” “哎呀,用不着这个。”农妇把镯子推回去,闪身让开门口,“进来吧,正好我男人不在家,孩子还在睡,否则也不方便的。” 李钰道谢后随着农妇进了院子,这农妇倒也善良,因见李钰一身锦缎衣裙,知道她必是富贵人家的姑娘,遂拿出一套自己没穿过的衣裳来给她,又煎了个鸡蛋饼,煮了羊奶端上来。 李钰换上这身新的细麻布裙裳,把长发拢在一起从原来的衣裳上扯下一根一带绑住,吃了鸡蛋饼喝了羊奶,便跟农妇告辞。那农妇把她之前的那身衣裳找了个包袱包起来给她,李钰笑道:“这衣裳算是给大嫂留个纪念吧。” “可是,这上面的珍珠也值好些钱……”农妇尴尬的说道。 “大嫂若是喜欢,尽可拆了去。”李钰朝着农妇福了一福,“以后若有机缘再见,小女子必当重谢。” “这……”农妇看着她翩然而去,无奈的叹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真是大手大脚的。” 李钰顺着溪水下山后,一路走一路看,像个进城采买的村姑一样一路逛到了江宁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她身上没有钱,连首饰也悄悄地留在了农妇家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一个穿着绸缎裙衫的少妇带着一个仆妇两个随从正要上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看身份便可知那女子不是妾侍就是外室,总之不可能是原配。 于是李钰便从她们身侧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把那仆妇腰里的钱袋子顺到手。然后漫无目的的走了十几步,目光落在一个名曰‘抱玉斋’的一个古董店铺。 “这位姑娘,您需要点什么?”古董店里的伙计一看李钰这身打扮,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招呼。 “随便看看。”李钰的目光从百宝阁上逐一扫过,嘴角的笑意带着玩味和嘲讽。 古董这种生意,讲究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店里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即便是某家的仆从下人,也都是锦衣华服的主儿,伙计还从没见过穿一身麻布衣裙的姑娘来古董店里看热闹的呢。而且这姑娘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扎眼,她这是瞧不起谁呢?! “姑娘,这几件东西都挺贵的,您看您需要什么的话,去对面看看?”伙计指了指对面的杂货铺,冷笑道。 “哟,挺贵啊?”李钰淡然一笑,随手把一只斗彩大花瓶一拨,花瓶歪歪斜斜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