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压下了火气,不过须臾,烈火又卷土重来,火势越烧越大,北冥幽面庞被火光舔舐,微蹙的眉和紧抿的唇还是没藏住虚弱。 风萧然见她这个样子,倒抽一口凉气。闻言面上终于失了从容不迫的气势,显出了几分窘迫,“那物短时间内放不出……” 北冥幽一顿,仰头看了眼浓重的天际,缓缓呼出一口气,她道:“罢了……”话落,人朝后仰了过去。 南宫瑾言正扶着容亓往外撤,身后忽然传来风萧然的声音——“云姑娘!” 他呼吸一紧,旋即回头,尤麟已然接住了北冥幽。尤麟打横将北冥幽抱起,睖了南宫瑾言一眼,抬步向着院子门外走。 风萧然捏了捏眉心,强自镇定下来,他看向南宫瑾言,说道:“我替你照看他,你去找陇念和泽兰门人。” 这场大火显然是人刻意为之,倘若得逞,且不论他,南宫瑾言冒死回京这趟,就全作枉然了。 南宫瑾言深深看了风萧然一眼,将容亓交给了他。 白衣翩然,几步消失在滔天大火中。门人们正和蒙面死士厮杀成一片,白衣从天而降,以一当十,突破重围,岳欣然已然负伤,朦胧中见到南宫瑾言还以为是幻觉,待到陇念提拽住她朝着南宫瑾言走去,她才知道南宫瑾言真的来了。 “公子……这群人……”岳欣然欲说什么,可是嘴唇一开一合,竟半个字也无法吐出。 火势越烧越大,陇念虽然衣衫落灰,周身却并不狼狈,甚至于纤尘不染。他扶着岳欣然,喃喃道:“果真是个姑娘家么……” 陇念抬眸,火势滔天中,他目光同南宫瑾言撞上。陇念将昏倒的岳欣然打横抱起,步伐几近从容。“少主,这些死士,你可知是何人?”陇念一袭紫衣被狂风吹得逆风飘拂。 南宫瑾言伸手甩出飞镖,击溃了向前袭来的死士,他道:“这个时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着实是不可计数了。” 陇念道:“这些死士数目不多,但是夜间放火,实在阴险,我已安排门人去挑池水灭火了,公子……不必忧心。” 南宫瑾言颔首,记起那池子了。他转身看着身后倒下的排排尸体,抬眸环顾四处,却没看见再多死士了。 南宫瑾言一顿。 这里,还有容亓住处,以及他自己的住处,死士数目有所差别……他使用轻功时,能看到困乱厮杀的人群,但时至黑夜,今夜又有雾气,烈火燃烧,人群混乱,敌我难辨……而这一路上亲眼见得的死士,数目其实并不算多,而死士的数目,此地是却最少的,或者说——来找他和容亓的死士最多。 “公子?”陇念见南宫瑾言出神,朝着南宫瑾言身后走近一步。他抱着岳欣然,不好活动,突然之间,白光乍起,陇念一惊,连忙转身躲避。 陇念抬眸,他见南宫瑾言注视他的目光冰冷到了极点,被他这般注视,陇念不免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却没来由地浮现出“冷美人”这三个字。 来不及他瞎想,他便听到南宫瑾言启唇:“过来。” 陇念一顿,向前一步,南宫瑾言便飞身而至,似一道璨白弧光。 陇念这才觉察到什么一般,后知后觉地回头。 恰恰看到照雪剑影将那硕大诡异的虫子一分为二。 “这……”陇念僵硬地转过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南宫瑾言收剑归鞘,冷光迸发,照雪焕然一亮。南宫瑾言唇边浮现出抹淡然又略有些凄冷的笑来:“看到了么?” 陇念抬眸,对上那双静若湖水的美眸。 “天启肆虐的虫子,名叫青魑。”南宫瑾言道,“你看它流出脓水中的细小虫卵,不消一刻,青魑便能从中破卵而出,而此物,却因人祸而得以藏卵于土壤,殃害庄稼农田。” 南宫瑾言道:“我曾偶然听闻过此物的出现,当时只觉不过人言浮夸,而今才知,它竟是真的存在于世的。” 南宫瑾言敛眸,看向远方弥散在浓稠夜色中的乌烟,道:“天灾人祸。” 陇念跟上南宫瑾言向前走去的步伐。他久被束在阁顶,知道的,也不过泽兰楼里的那些蝇营狗苟,突然听到这些,何况还亲眼见得,一时间只觉心中积淤沉压了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那抹白衣,孤独,而又遥不可及。 陇念跟在南宫瑾言的身后,他们经过了尸血遍布的环廊,途中遇到几个身上带血的马场杂役和泽兰门人,不少人受了伤,也有人长眠在深夜中不复醒来。许多人提着水狂奔着灭火,火势渐熄。 到达马场大堂,还未进去,陇念忽然问道:“天启……” 说完这两个字,陇念心口一热,鼻头一酸。 曾经这两个字里藏着多少少年恣意的念想啊。 “以后是不是会改啊?”陇念问。 南宫瑾言也停下脚步,“改什么。” “……年号,以后不是元齐了。” 南宫瑾言沉着眸,烛火在墙壁上映照出他的轮廓。 “总归都要改的。”南宫瑾言话落,抬步迈进堂内。 岑泊在大堂里喝了杯剩的冷水,额边覆着层薄汗,他面色惨白,衣衫上有脏污。白日里沉着肃穆的姿态已然模糊到只剩疲惫。 见到南宫瑾言来了,他赶忙走上线,作揖行了个礼,道:“马厩的伙计伤了不少,亏得公子派了许些门人守在马厩外,马匹不过伤了两匹,我这里虽然乱了,但明日少主启程的事不会耽误。” 南宫瑾言颔首,陇念已然将岳欣然交给在大堂里的几个下人,他自己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了,喘了口气。 南宫瑾言颔首,道:“马场的损失,我不便找人手,钱却是够的。” 岑泊看了看南宫瑾言,犹豫了下,道:“马场还有积储,少主不必……” “诶,这位公子有钱,岑老板成人之美又有何妨?”尤麟从一个屋室走出。他发丝散落,颀长挺拔的身姿透出的年少疏狂难以掩盖,英俊的眉目却是透着几分凌厉。 风萧然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几个马场里的医师。下人们将岳欣然搀到了另一间屋子,陇念引人去了屋子。 风萧然对南宫瑾言说道:“这群死士来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