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越过夜魅往外走。 夜魅一把拉住她濡湿的衣袖:“小鱼。” 小鱼道:“师兄这次的任务是要除掉我吧,怎么,师兄想完成任务?” 夜魅紧缩的眉目被灯火映得异常好看:“从未婚夫的角度来看,未来的妻子要跑到别的男人身边,除掉她也没什么不可以。” 小鱼转身看着他,半晌才道:“师兄莫不是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我是你的镜子,你讨厌看到镜子里自己丑陋的模样。” 夜魅目光定定的:“后来我也说过很多次,当时年少。” 小苗从夜魅身后探出身体,像是要看看小鱼脸上此时的反应,但一看到小鱼身上的血迹,又赶紧弯腰干呕起来。 小鱼突然突兀地笑出了声:“当年,我一口气杀完十七个人,原本想着赶回来和你成亲。现在想想真是傻,每天都在一处,即使朝不保夕,又急些什么呢?可是回来到处找你,你居然在花满楼我妹妹房里。”她从夜魅手中抽回手,“我会找到戈得落,解了我和师兄的毒,还请师兄好好待小苗。她吃过太多苦,心虽然是冰的,也是能捂化的。” 她知道的,别说是一个风月场的人,就连杀手的心也是能捂化的,她知道的。 灯火潺潺,莹黄的灯光将夜魅的侧脸映得温润如玉。当年小鱼刚入门时,第一次拿起刀捅进人的身体,吓得魂不附体,噩梦连连,就是这张温润的脸庞抚平了她的惊恐。 可多年一同出生入死,情深似海,换来亲妹妹和情郎的背叛,还有一句:你是我的镜子,我讨厌看镜子。 讨厌镜子,却因为喜欢镜子,用和镜子一模一样的人当代替品。这样的喜欢,即使小鱼是杀手也承受不起。她早就明白了,同样冰冷的人依靠在一起,只会让两人冻得越来越僵。 “小鱼。”夜魅又拉住她,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是抑制七绝毒性的药。他将药丸捏成两半,小的一半自己飞快服下,大的一半放在小鱼手心,“沈开举止轻薄,不是好人,呆在他身边你要当心。我会照顾好小苗,当妹妹那么照顾。小鱼,你信我。” 捏紧那药丸,如同捏住了沉甸甸的半条命。像往常一样,夜魅毫不犹豫地就把一半生的机会分给了她。这么多年,两人你帮我,我帮你,一次次扶持着走过成堆的尸首活了下来。不是不留恋,也不是痛恨妹妹的勾引和情郎一时的错语,只是如今他还站在原地,而她却已经被沈开拉着跑了很远很远。 原谅不原谅已经不重要。前方是否有更好的风景?她很想陪沈开去看一看,哪怕代价是死亡。 “多谢师兄,我走了。”她说。 湖面风很大,残月已没入水底。沈开还呆呆地忘着天边,手上的鲜血早已被风吹干。 忽然,一道青色的身影踏着湖水,轻飘飘而来。 他愣了愣,急忙张开双臂,嘴巴动了动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少倾,那身影踩着栏杆,带着浑身湿润的凉意扑入了他的怀抱:“沈开,伤口不打紧,我冷。” 夜晚迷醉而清朗,小鱼疗完伤沉沉地睡去。沈开躺到狭窄的玉枕上,与她紧紧贴在一起。将她紧缩的身体扳开,完全拥入怀抱,然后将一样东西套在她的右手上。 小鱼抬起眼皮瞧了瞧,是她的五鬼索命戒。戒指用寒铁重新打造了外壳,银闪闪的,还刻成了玉兰花型,看上去只是几枚秀气精致的银戒指,十分漂亮。她模糊地问:“不是还没修好?” 沈开轻轻吻在她的眉心:“有了武器,连我也不能伤到你了。对不起。” “谢谢。”小鱼又睡了过去。 “小鱼……”沈开在她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喊道,“其实我的空折枝,已经解了。” 小鱼没回应,发出了有节奏的呼吸声。 沈开长吸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罢了,等你身体大好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 初夏江南已是草长莺飞,西北却还是一片荒凉。背阴的地方还存着一坨坨白雪。碧蓝的天空下,金黄的杂草焦躁地摇曳着。远处一座晶莹剔透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银子般的寒光。 沈开一行人在雪山下打水休息。 小鱼体寒,在西北被风吹了两个月,又大伤初愈,不方便的时候一来疼得脸色煞白。只得裹着被子缩在马车里打盹,懒洋洋的像一只猫。 “小鱼小鱼,”车窗那出现了沈开笑嘻嘻的脸,隔着窗棂问,“快出来看雪山。” 自从小鱼受伤以后沈开善良了许多,烧水的活不用小鱼干了,也不耍小花招整小鱼了,被小鱼抢白也不顶嘴了,整个转了性子的感觉。不过他本性不改,总是摸一下捏一下什么的,如此咸猪手让小鱼不胜其烦。 小鱼眯着眼答:“不要。” 沈开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没多久,沈开笑嘻嘻的脸再次出现在窗边:“小鱼,出来,他们抓到一只兔子。” 小鱼转了个身,不理他。 黎远在一旁,将沈开趴在车窗口赔笑,摇尾乞怜的情形全看在了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声喊:“爷。” “啊?”沈开扭过头,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 “狗。” “嗯?” 黎远一本正经的说:“公狗。” “啊?”沈开实在太老实,听不懂他的话。 黎远道:“公狗,春天。” “噗……”旁边一个侍卫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开讪讪地离了车窗,走到黎远身边压低了声音道:“黎远,我是主人,能不能给我留半分面子?” 黎远躬身道:“是,爷。” 沈开挺直胸膛,收敛了神色:“进祁山的事安排得如何?” 黎远道:“祁山脚驻扎了两千守脉精兵,踏入龙脉者可先斩后奏。山北的塔尔部族里早已安排了接应的人,他们找了条小道,可以绕过守脉官兵上山。” 沈开道:“塔尔部族你也能涉及,做得不错。” 黎远道:“不是属下安排的,塔尔部族里的是凤凰城安排的人。” 沈开道:“这么说来葛丹这次也跟娘进了祁山?” 黎远眼中闪过一道利光,他再次躬身:“是,那条狗非常忠心,只要侯爷去危险的地方他都跟着。” 沈开笑笑,看着他:“黎远,不必介意。葛丹只是我娘手下一条听话的狗,你却是可以保护她儿子的人。” 黎远勉强扯扯嘴角:“多谢爷夸奖。爷,林姑娘身子不方便,怕是冷着了。请您端一碗热水给林姑娘,比您在车窗转悠半天要强。” 沈开身边的女孩少,哪里晓得这种事?听黎远这么提醒如获至宝。赶紧去灶边亲手烧了壶红糖水,倒在碗里晾温了,小心翼翼端着钻进小鱼的车厢,献宝似的递给小鱼。 “喝点热水。” 小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接过红糖水喝掉。 黎远出的什么鬼主意,一点作用没有,对方连好脸色也没给他嘛。沈开有些沮丧,等小鱼喝完红糖水拿过碗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