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因为她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 而他早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付出什么代价。那些有可能连良妃都没有想过,可是他已经替她想好了。 他也为胤禩想好了。 总有一天,他们会看见他的心。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嘶吼声后,他等不到她的回答。 他就像对着一面墙,被那面墙反弹回来的力气打在身上。 很痛。 眼中的泪留不住了,他拼命忍耐着不想让她看见。 就算知道答案,也还是想问,一定要问。因为他发现,他只想要这一个答案,无论德妃怎么想,后宫那些女人怎么想,只有这一个才是他想知道,而且是最重要的。 他对着她,总也不能冷静。 他只想要一个态度。 很快,耳光回答了他。 康熙的脸向右一偏。 他反而笑了起来。 她在乎,她是在乎的!否则她会把他当成空气,不会打他。 心里的火顶上来,他不再退缩。 他小心的吻去她脸上的汗滴,从袖中摸出了一根簪子。 这是他从延禧宫带来的,他没有忘记曾经他对她做过什么。如果她也那样做,他会接受。她不管怎么做,他都会忍耐。 他坐起来,摊开掌心,把它明白的呈现在她面前。 银色的发簪发着寒光。让他微热的掌心也渐渐凉了。 就好像曾经有过的那个晚上。 他现在的行为,跟过往爬床的那些奴婢有什么两样?他甚至还不如当初的良妃,最起码,那时的她是想杀他才亲近他,根本没有半点虚荣。 真贱。 他真贱。 康熙不停的在想。 他既可笑,又可悲。 良妃瞪着他,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良久,当她又一个耳光用力扇过来的时候,康熙脸上多了一道红印,手中的银簪也滑落在地。 滑过的尖锐弄伤了他的手,可是他不觉得疼。 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东西。在她心里,就算她还是最恨他,可他看到了他对于她的意义。 她在乎,就是他的意义。 这样也好,他也有了最后的选择。 他掏出绢子抹出掌心的血珠,小心的脱下外套,把放在棉袄夹层里的纸卷抽了出来。 纸卷很厚,藏在棉花里,所以轻易不会被检查到。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康熙把灯笼弄近一点,把它打开,让她也看得更清楚。 他已经坐下来了,等一会儿发现良妃还没有,抬头看了看她,温柔的说:“你也坐吧。” 他的嗓子熬得十分沙哑。 良妃闷闷的看着他。当看到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康熙十九年。” 就是现在的年份。 她往下看,越来越惊讶。 “康熙十九年,二月,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率官兵二万八千余名、战舰二百四十艘主攻海坛……” 这都是现在发生的事。 她再看下去,内容越来越多了。 她情不自禁的把纸卷拿过来,越展越长。 接下去的一年年,一月月写得很清楚,一直到……重生之前。 他写完了他的一生。 怎么会这么详细? 良妃不可置信的望了望他。 康熙脸上有着灼热的红。他发烧了。因为不能被人发现,他只有在布库房等待良妃的时候悄悄做这种事。然后,把他写下来的内容放在布库房的暗室里。 今天是他冒险带过来的,因为很多内容只有当面解释他才能确保良妃看得明白。 写这些东西花了他太多的时间,也在极大消耗着他的身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良妃看得出来,他很虚弱。 他没有告诉良妃,他也不会恨她。他宁可她现在才知道,也不要她阻止他。 他要回报她,为他过去的伤害尽力的弥补。 所以,他把这些写了下来。然而,遗憾的是,他不可能把每一年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所以,他只有尽可能的做到。 呕心沥血也要做到。 那是他曾经的人生,也是他能还给良妃的爱。 如果他终究不能陪着她走下去,他就得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她的安全。 良妃感到手上的汗快要把这纸卷碰湿了,她赶快放到了台上,抹了抹手,尴尬的叹了一声:“其实你……” 她起先的失望被这些难言的情绪代替了。 她原本也只是想跟自己打个赌,看康熙今晚会不会来。她知道,成嫔要生了,孩子怎么样关系着成嫔的未来,也是康熙的未来。 如果他想要保住命,就得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而他刚才也的确想要亲近她。 这使得她非常的失望,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他恨到想要马上杀了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现在却是这么做。 她看不透他。完全看不透。 她没有说完,因为她不能相信他。 康熙知道她要说什么。 其实他可以选择别的路,他可以和她谈条件。也可以去找太皇太后。即便不能去找太皇太后,也可以暗中下手,让良妃真的和他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太皇太后也会无话可说。 他可以有最荒唐的选择,却唯一不该这么做出现在的选择。 这是一条最傻的,最不可思议的路。这是拿命在玩,也是拿大清的江山当成儿戏。 可是他偏偏这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条是不卑鄙的,是干净的路。 他把他的心剖开,放在她的面前,她要拿来做什么,他都随她高兴。 他舍得,因为她值得。 这么漫长的夜,应该做最重要的事。 他选择了为她讲解他曾经有过的人生,并且渴盼着她一路平安。 他不会和她说胤禩,不会拿他当成筹码和她谈什么条件,就算他知道胤禩对她的价值,他也不提。 这样的忍耐,不可思议。 良妃的视线停在了他的身上。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恍惚着掐了一下手,很疼。 她掐了一下康熙的手,他抬起头来。 他宁静的看着她,目光却是那样的不舍。片刻后,剥离般的忍耐住,又接着说下去。 蜡烛快烧完了,他便接上新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便过了两个时辰。 外面梆子响起来,快三更了。 再等一会儿,宫门开锁就可以回去了。 康熙疲惫的一笑,小心的把纸卷卷好,交给她:“这个放回布库房,我就不带回去了。” 他起身欲去提灯,二人同时一起,倒是头碰了头。 康熙一愣,那灯笼便掉在地上,摇动着的烛火偏偏熄灭了。 他们浸入一片黑暗里。 康熙的心扑扑的乱跳着,他没动。 不久,他感到良妃的手靠了过来。她呼出的热气扑在了他的脸上。 康熙分辨着是要打他,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接着,他轻轻的躺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