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天阁主大声吼道,“为了一个女人,天地两阁最优秀的男儿闹成这样,传出去必定让天下贻笑大方。” 一直默默不语的地弦突然转身,走到众长老前,雀魂撑地,缓缓跪下:“请诸位长老明断,准地弦闯出世阵。” 没办法,她没办法再在魇呆下去。即使她贪婪地行完礼,被陵兰牵进洞房,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拥抱幸福。她欠爹娘太多,有愧爹娘的嘱咐。现在,为嵇苍做最后一点事,这良心债也就能还清了。 “初弦。” 陵兰抓住她的胳膊,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地弦主意已决,请诸位长老恩准。”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地阁主气急败坏,正要骂人,水阁主喝道:“红毛,都是你闹的,天苍和地弦本就成亲在前。” 地阁主破口大骂:“他娘的,小屁孩,成的什么亲?她是俺家陵兰的媳妇,谁也别想抢。” 天阁主讥笑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先把地弦带下去,待举行三堂会审,再决定准不准她闯出世阵。” 没有长老反对,显然天阁主早就准备好让地阁主出丑。 地弦伏在地上,低声答:“多谢各位长老。” 拜完众长老,她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平静地朝大堂外走去。 “初弦,不。”陵兰冲过来,从后面拦腰将她抱住,“娘子,不要离开我,你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天阁主责备道:“陵兰,你……” 陵兰瞥向他,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老婆我的人,谁也管不住着……” 话未说完,手背一抹刺痛,麻木的感觉顺着刺痛瞬间在全身蔓延开,双腿慢慢地向下滑去:“不,你闯不过去,别,去。”他痛苦地看着地弦,努力撑住眼皮,双手紧紧相扣,渗出了缕血丝。 地弦面无表情,收起使劲掰开了他的手,扶住他的身体,推到旁边一个地阁弟子怀里。 “不。”陵兰倚着师弟的肩膀,眼睛依然痛苦地看着地弦。但片刻之后,他终于在迷药的作用下,沉沉地合上了眼皮。 “师妹。”地轩走过来,也想拉住她。 地阁主猛地喝住了地轩:“别管她,让她滚!养不熟的白眼狼,死在出世阵拉倒!” 地轩只得愣愣地停在了原地。 于是地弦不再看任何人,走到一脸怒意的嵇苍身旁,用微弱得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悄声道:“你彻底赢了他,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说完,走出了大堂。 魇宫监牢里空荡荡的。 见地弦进来,狱卒上前行礼:“见过地弦小姐,请小姐先在小的的卧室里屈就。” 地弦是个特别的囚犯,地阁天阁争得不可开交的人物,狱卒可不敢冒险得罪她。 地弦道:“带我去我住过的那间牢房,给我弄点吃的。” 狱卒面露难色:“里面关着天阁犯人。” 地弦微微一笑:“没事,他关他的,我住我的。” “是。” 记得那次从监牢出来后,她便再也没得到过平静。她真想念受罚以前的时光,那段还未变成杀手时,每天吃五大碗米饭的时光。 狱卒举着油灯,带她进了牢房。 房里粪尿味熏天,简陋的木板床上堆着一堆破被褥,被褥里露着一只黝黑的脚,脚尖上还有几只苍蝇跃来跃去。 地弦踢了踢床:“起来,滚一边去,床我坐。” 被褥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忙听话地滚下床,爬到屋角,缩成一团。 狱卒将茶点摆在床板上,拎着马桶出去了。 地弦静静地靠着墙,看着那盏如豆的油灯,心情总算稍稍平静。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坐一晚上吧。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出世阵奇妙无比,闯出去是大幸。若闯不出去,可怜陵兰刚成婚就要变鳏夫。红毛怪的损失也挺大,不过她临走前把所有金饰都收得好好的,替红毛怪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损失。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瘦如鸡爪的手抖抖伸过来,目标是她身旁的小甜饼。 “嗯哼。”她冷哼一声。 那人吓得缩收回手,缩在床下,抱着双脚瑟瑟发抖,怪可怜的。 于是地弦拿起两块甜饼扔过去。 那人瞥了她一眼,捡起甜饼狼吞虎咽起来。吃完,连地上的饼渣都不放过,仔细捡起来,全部吃光,看样子饿狠了。 地弦又扔了几块甜饼过去。 “谢谢。”他边塞甜饼边道谢。 听到他的声音,地弦微惊:“墨卓?” “嗯。”墨卓模糊地应了一声,缩着头继续啃饼。 天苍折磨人的手段非常狠。墨卓头发凌乱干枯,发间横七竖八地插着无数稻草,胡子布满面颊。身上只裹着几块勉强遮能遮住羞涩地的破布,肋骨根根凸出,皮肤脏得看不出本色。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地弦解下霞被扔给他遮羞,双手撑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墨家军,我和嵇苍不会来魇宫,你也不用受这种罪。” 墨卓裹在霞被里,嚼着甜饼没出声。 地弦轻轻一笑:“将军之子沦落至此,可见在这乱世,所有人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几道高强内力的气息。 是高手! 地弦一个激灵,拿起雀魂,对墨卓道:“藏好。” 那几人速度很快,转瞬已越过牢门,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应该是狱卒出事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魇宫。地弦拔出雀魂,站在走廊当中,静静等待着。 顷刻,两道黑影恶狠狠地朝她扑来。 雀魂飞掠,刀气纷飞。气息沉下时,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颗颗滴落。 地弦将刀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食。高手的血液颜色清冽,鲜滑爽口。品尝这种美味,恐怕是做杀手唯一的乐趣。 随后赶来的几人传出几声哀嚎。 “妖女!” “兄弟!” “你这嗜血狂魔,我要为我兄弟报仇!” “杀了她!” 地弦呵呵一笑,懒懒地瞥向他们,顿时浑身一僵。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眼熟的中年人。眉眼和她十分相像,身上穿着一件发灰的黑衣,手里拿着一把熟悉的刀。 与生俱来的畏惧不由从心底泛起。 “爹……”她抖抖地喊。 听见呼唤,秦伯将大惊,伸手拦住左右,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初弦?!”他不相信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地弦,肩膀都因愤怒颤抖起来,“你真是初弦,你,你做了什么,说?!” 地弦讪讪地用衣袖蹭掉唇边没喝完的鲜血,心虚地看着他:“爹,您怎么到魇宫来了?” 秦伯将终于完全明白,咬牙切齿地冲过来,抬起手。 啪—— 掼她了一个大耳光。 地弦只觉得左脸颊迅速肿了起来,鼻子火辣辣地疼,头晕目眩。 秦伯将仍未消气,拿着刀的手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