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那边的他也听见了我的哭声,着急地求道:“书儿,我错了,你难受就出来打我一顿吧。你不知道他们告诉我你一个人去了紫林居我有多害怕,我好怕失去你,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他可是会杀人的啊,你和孩子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门,“开门吧书儿,出来打我一顿。” 我只是哭,伤伤心心地发泄着自己的委屈,不想跟人说话,也不理他。 他贴着门,继续求道:“书儿,我当时真的好急好气,我明明告诉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跟孩子,怎么说你都不听,我真的气糊涂了,一时冲动就打了下去。书儿,我爱你,你怕你出事啊。那种疼到心里去的感觉你懂不懂。知道你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我吸口气都觉得疼。书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将身体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只觉得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属于我,转了一圈,还是只剩自己。 他沉默了半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去救飞源是为了我,你怕飞源出事我伤心。可飞源虽然重要,你也一样重要。你感激你做的一切,可你不能为了我陷自己于困境啊。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更爱你自己,保护你自己,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懂不懂?” 大概是潜意识里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我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下来。可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怨气还是堵在胸口,像一块大石一样挥之不去,憋着难受。 听到我的变化,他叹了一口气:“书儿,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半刻地肯定不会接受我的道歉,你先好好静一静。我还得去处理婶婶这件事,毕竟这次是有人想杀百里家的人,是大事。父亲不在,家里就靠我了。等忙完了这件事我再回来,任你打任你骂好不好?”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慢慢地离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就好像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正试图离去。莫名的恐惧感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像一缕缕看不见的丝线,恼人地贴在了我的皮肤上,再慢慢地渗进了我的身体。极度紧张的我几乎就要忍不住跳起身追出门去,躲进飞墨的怀抱里。 正在这时,飞墨又“咚咚咚”地跑回了房门前,小心翼翼地说道:“书儿,我去办事情,你可不准离家出走啊。咱们吵归吵,但绝对不离家出走,好不好?” 那种恐惧感立刻退了下去,可我还是没说话,而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在外面屏息静气地等了几分钟又才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不准走啊。说话算话,真的不准走啊。”说完,再次离开了。 哭确实很管用,哭了这么一会儿,我已经哭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伤心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刚挨打时那种天都快塌下来的感觉也不见了,所以这坐在地上的行为也变得有些无聊起来。于是我站起身,拍了拍冰凉的屁股,坐到桌子边看着那堆被我翻出来的东西发呆,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过了一会儿,一股强烈的困意攻占了我的大脑,我这才记起自己已经一个晚上没睡觉了,这样对孩子不好,还是赶紧补个觉再说吧。 刚躺在床上,我突然想起飞墨也一晚上没睡了。更何况他昨天为飞源担惊受怕,晚上又追贼追得那么辛苦,今天又跟我吵架,现在还要去处理那么一大堆事情,一定快累趴了。不由隐隐有些心疼,但立刻那一巴掌又浮上了我的心头。哼,他累关我什么事,活该,我睡我的。这样一想,不到两分钟我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白天睡觉的最大坏处是醒不了,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醒了,就是睁不开眼睛。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铜锣声给震醒了,但我还是赖在温暖的被窝里,懒得去看出了什么事。 迷迷糊糊中,铜锣声继续响着,从远处往朝夕院飘了过来,不一会儿就飘进了院子。接着,飞墨的声音也伴着铜锣声一起响起:“大家都过来,大家都过来看着我。” 我好像记得自己在跟他吵架,于是我翻了一个身,继续这样不醒不睡地眯着。 “娘子,娘子,娘子你醒了吗?”飞墨大声喊道,就好像我住在山对面一样,不大声我听不见。 我不想答话,也不想清醒,任他在外边发疯。 他继续喊道:“娘子,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现在百里府有这么多人在场,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对你说几句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亲亲好娘子,别生气了啦——” 我将头扎进被子,继续睡觉。 “娘子,如果你还生气的话,就出来当众扇我几个耳光吧。出完了气,就放我进门吧——”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哄”地闹了起来。 “大少爷,你不能这样啊。” “大少爷,快摘下来。” “少奶奶,你就出来看看吧。” …… 飞墨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和我家娘子的事,你们别跟着瞎胡闹,不许拖我。” 我终于忍不住眯着眼睛从床上爬起,像梦游一样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小缝朝外边看去,顿时又气又好笑。 只见院子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什么院子的人都有,有的站着,有的跪着。最显眼的那个正是让我今天早上恼火万分的百里飞墨,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沾了鼻血的衣衫,脚旁放着一面铜锣。想必刚才他敲着锣在百里府里转了一圈,才将这些人召了过来。最可笑的是,他的胸前挂着一个大木牌,上书:娘子我错了。我往外看的时候,他正恼火地挣扎着,与另外几个想摘下他木牌的人搏斗。 趁他还没有注意到这里,我又将窗户关紧,回到床边,拉开被子继续睡觉。 忽然,屋内有人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我赶紧坐起身,看到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黑白条纹T恤,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还有一双起了毛边的运动鞋。短短的头发用橡皮筋扎在脑后,瘦削的脸上微微透着一丝苍白,正用清灵的眼神笑嘻嘻地看着我。 “何佳,你笑什么?”我不解地问。 她悠闲地将双手插到裤兜里,用下巴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那一排各式各样的裙子:“我在看这些裙子,好漂亮啊,那是我的哦。” 我看了看她的打扮,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嗯,以前我老是那身打扮,黑T恤牛仔裤,要不就是红T恤牛仔裤,好像上中学以后我就没穿过裙子。” 她点点头:“是啊,因为我不想腆着脸去跟老爸老妈要买衣服的钱,还记得那年春节吗?” 听她那么说,我不由垂下了头。奶奶去世以后,我一个人走得很孤独,很寂寞。每天放学回家,迎接我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逢年过节,我总是紧张地守在电话旁边期待它响起,期待爸爸或妈妈叫我去做客。但有时电话也会让我失望,有一年春节,爸爸打电话来说他要去阿姨的老家过年,让我去妈妈家。妈妈打电话来说她要去叔叔的老家过年,让我去爸爸家。我不想去任何一家自找麻烦,只好一个人呆在小屋里。可我原本准备去爸爸家或者妈妈家过年,根本没有买任何吃的东西,大年三十饿得我的肚子咕咕乱叫。没办法我只好冒着大雪出门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