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画卷,慢慢地捡了一幅打开,随便扫了一眼,然后一边偷偷用眼瞄着对面,一边指着那个姑娘的脸大声说道:“真是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啊。” 听到我这话,对面一个妇人的脸上似乎浮起了隐隐的得意之色。 “可惜,”我接着说道,“此女双颊无肉内陷,缺乏福份,宗庭运差,难以相处。双眼圆大又眼突,易见异思迁。” 那个妇人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 我立刻又打开了另一幅画:“此女长得落落大方,可惜口大不收,福气和财气都会被流尽,夫君易破财。” 说完,我没有管那两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妇人,将画卷往旁边一放,扭头对老太太笑道:“太奶奶,我以前对面相这一类的事情颇有研究,有的东西不得不信。飞源的婚事急不得,您还是慢慢挑吧。” 老夫人想了想,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倒不是急飞源的婚事,这两个女孩子原本是你七舅奶,八姑婆替飞墨相中的妾。既然不合适,以后再慢慢找也不迟。” 我朗声一笑:“原来太奶奶是想给飞墨找妾啊,那太奶奶不用费心了,飞墨绝对不会娶妾,我也绝对不会答应让飞墨娶妾。” 老夫人顿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她旁边的师颜虽不动神色,身体也是微微一震。其余两个妇人的脸上反而有了一点喜色,她们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半天后,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拿起黄杨木杖往地上一顿:“孽障,你说什么话?” 我仍然笑眯眯的:“太奶奶,我说飞墨不会娶妾,我也不会让他娶妾。” 老夫人气得手脚哆嗦,嘴唇发抖:“反了,反了,还由得了你?” 我一扬眉毛:“可不是由着我,承天律法规定,男人娶妾必须要经过三个人的同意,他自己,他娘,还有他的妻子,怎么不由着我?”说着我站起来对老夫人行了一个礼,“所以太奶奶,您就别替飞墨操心了。” 老夫人伸出抖抖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我:“天下,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善嫉的女人?果然,果然是贱人,连基本的妇德都不懂。” “妇德?”我轻蔑地一笑,“太奶奶,妇德的作用不就是让女人好好地相夫教子,使家庭和乐吗?我做媳妇虽然不是做得最好,但也没有什么失德的地方。如果因为飞墨纳妾,闹得全家大乱的话,是不是舍本逐末? ” 老夫人痛心地顿仗喊道:“纳个妾室,才能帮你好好地伺候飞墨。” “飞墨有我一个女人足够了,我和他之间,绝对容不下第三个女人,这才叫夫妻。就像公公和婆婆,天底下有谁敢公然站出来说婆婆不是个好女人?”到了百里家我才明白,第一次和婆婆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会吵得不可开交。因为那时我不太懂事,自以为是地拿着从别人口里听到的话跟她对峙,将她挖苦了一通。她是童养媳不假,她是运气很好也不假,但她在百里家的处境绝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不堪。要知道,在她刚进百里家的时候,百里家还只是秦中的一个普通大户。后来是靠着婆婆与太后的关系,才让百里家做起了皇商,从此一飞冲天,成为众商之首。所以,虽然婆婆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蠢事,但百里家怎么敢动休了她的念头? 在百里家,婆婆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权力绝对大于老夫人。她对老夫人那么尊敬,骂不还口,也只是因为她很善良孝顺。 之所以会有那些不堪的传闻,十有八九是因为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婆婆的自在与潇洒让那些男人们害怕了,也让那些已经被洗脑的女人们害怕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将事实抹黑。 当初我太冲动,一见飞墨被她藏起来了,又加之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所以一时没忍住就说了些没经过求证的话。虽说她因护子心切有错在先,但我那么说也太伤人了。 听我搬出婆婆,老夫人连声音都开始颤抖:“真真真不愧是低贱人家出来的女人,都都都一个样。好,她今天是辉煌了,我惹不了她,可我还动得了你!”说着,她顿了顿手杖,尖声喝道,“你给跪下!”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一笑:“太奶奶,我没错,恕不能从命。” 她猛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用手杖指着我的鼻子:“你跪不跪?!” 我挺了挺胸脯,拿出了当山大王时的气势:“生死是小,尊严是大,我孟书这膝盖,跪爹跪娘跪朗朗天地,就是不跪荒唐!” 她咬牙切齿地一顿手杖:“来人啊!给我押着她跪下!” 立刻,就有几个丫鬟婆子冲了过来。 我横眉对那些人一扫,厉声喝道:“我是堂堂百里家的大少夫人,这是我和太奶奶的私事,你们这些奴才,要欺主吗?!” 大概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那些人面面相觑地停了下来。 “你们?咳咳咳咳咳,”看到众人不动,老夫人气得瘫坐在椅子上,大声咳嗽起来,“反了,咳咳,横竖我是老了,咳咳咳,都盼着我死呢?” 我憋住笑,赶紧又行了一个礼:“太奶奶息怒,别气坏了身体,重孙媳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太奶奶想让我怎么改,告诉我就是。” 老夫人恨恨地看着我,只是捂住胸口大声咳嗽,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恶媳!老夫人就是被你气的,还不赶快跪下!” 我一扭头,只见老夫人的那个贴身老婆子已经铁青着脸,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我轻轻一闪身,那老婆子一个扑空,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地上倒。我心想她这身子骨要是摔一跤,非散架不可,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没想到她站稳后回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毫无防备,只觉得脸上突然火辣辣的,愣在了当场。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旁边突然伸过了一只手,将我拉到了一个充满墨香的怀里。而老婆子则被另一只手使劲一推,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幸好师颜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随即,一道寒冷到极致的声音从搂着我那人的嘴里流了出来:“按照百里家家规,当杖责五十大板。” “你敢!”老夫人又吼了起来。 可飞墨对老夫人的吼声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婆子,墨黑的眸子里似乎燃烧着一盆团熊熊的怒火:“拖下去!” 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内室家丁。 “不孝子孙!”老夫人歇斯底里骂道,“你敢动她试试?!” 飞墨扭过头看着老夫人,脸色稍有缓和:“太奶奶,您先消消气,一会儿重孙再跟你请罪。让我先惩治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她今天打书儿,就是在打我百里飞墨,也等于在打太奶奶您。”说完,他回过头冷冷地说道,“你们在等什么?” 那两个家丁忙低头称是,走到老婆子身边,一人一边挽住一条胳膊就将老婆子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