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终于,黑黝黝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柳玉赶紧和我一起迎了出去。恒舟看见我们,什么表情都没有,二话不说就将右手伸了出来,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熠熠生辉的九珠。这颗九珠中间有一个孔,想必是被郑老爷穿成链子的那枚。柳玉一把抢过九珠,转身就往屋里跑。这么小的一颗珠子真的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吗?我忐忑不安地跟在柳玉后面走进了屋子。 只见柳玉用内力将九珠从司清嘴里按了进去,然后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反映。恒舟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湿淋淋的黑色斗篷上散发着阵阵绝望的寒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奇迹出现了。司清的伤口处开始冒一种又黄又黑的血水,身上的肌肉也开始不停地抽动起来。 “起作用了,他的身体在逼毒。”柳玉开心地大叫道。我心里一阵狂喜,赶紧跑过去和柳玉一起擦脓水,抹药膏。大约一个时辰后,司清的体温恢复了正常,肿消下去了一大半,呼吸也平稳起来。九珠果然不是凡药,将司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年,奶娘若是将九珠及时带到,孟书的娘应该不会死吧。 “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恒舟冷冷的声音提醒我们,我们已经将他晾了很久。 柳玉回过头宛然一笑:“恒舟,谢谢你,我嫁给你。” 要是在以前我绝对跳起来反对了,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恒舟也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古朴大方的银质发簪:“流觞,这是我娘留给我娶亲用的,也是我的聘礼。“他又将头转向我,“孟姑娘,能不能请你给我们做主婚人,我们的婚礼就在这举行。” “哦。”我赶紧走过去接过了恒舟手里那支沉甸甸的簪子。 “我在外边等着。”说完恒舟走了出去。 我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司清,轻叹一声:“柳玉,你要梳头吗?” 柳玉也看了看床上的司清,然后走到我前边的椅子上,坚定地点点头。 看来这场奇异的婚礼是一定要举行了,一世的纠缠,两个人的婚姻,三个人的牵绊。 我拿着梳子,解开了柳玉那头光滑如缎的头发,认认真真地梳了起来:“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这样盘头我还是第一次,”柳玉突然细声细语地说道,“进司府的时候我坐着一顶小轿,被安排在一间小院落里,两个月以后就被送到了郑璇霜身边。”她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恒舟,玉珠般的眼泪滑落,“我没想到,盘头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恒舟面对着雨幕站着,昏黄的烛光撒在他黑色的背影上,淡亮出夜色的寂寞。 忽然,柳玉抓住了我的手,急切地说道:“百里夫人,您是过来人,您觉得我是柳玉还是流觞?” 在以前,我毫无疑问地会支持司清,可现在我已不能插手。 “是柳玉还是流觞,要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不要选错,否则便会造成更大的错误。” …… 牵着新娘子走出去,走廊上的恒舟呆住了,他的眼里仿佛凝聚了能恒久万年的柔情:“流觞,你真美。” 虽经历过很多腥风血雨,恒舟始终是个痴儿啊。我将新娘的手交到他手里:“姑爷,可以开始行礼了。”本来我想找一个离屋子远点的地方举行仪式,但因为下雨到处都是水,只好在小破屋的屋檐下了。可我又不敢太大声惊醒了里面的司清,只好尽量压低声音。 “嗯。”恒舟应了一声,带着流觞郑重冲着东方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亲娘——” “夫妻交拜——” “礼成——” 一丝不苟地拜完天地后,恒舟又从身上掏出了一小壶酒,对流觞说道:“还有交杯酒。”流觞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双媚眼里春波荡漾。两人的柔情惬意竟让我差点忘了这是一场不寻常的婚礼,看样子,在这一刻,他们两人都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事情,将自己交给了彼此。 我殷勤地帮他们倒好了酒,递到他们手上,流觞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酒杯。 恒舟微微一笑,主动挽起了流觞的手:“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这杯酒下去,你就是我的娘子,你的所有都是我的。有风有雨我替你挡,只愿你一世欢喜,” 流觞抬起娇羞的双眼,轻声说道:“与君同饮。” 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将交杯酒灌下了肚。 “我爱你。“恒舟突然将酒杯一扔,冲过去狠狠地吻住了流觞。看着两人像新月一样永恒的吻姿,我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眼睛里却溢出了幸福的泪水,有谁看到这种场景会不感动呢。 屋内的司清还静静地躺着,先入未必为主,恐怕司清已经输给恒舟了。 依依不舍地放开流觞后,恒舟将一个布包往流觞手里一塞:“在姓司的治好你之前,你与他同房一个月不能超过一次,要切记,还有,”他伸手温柔地理了理流觞的头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恒舟一扬斗篷,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黑漆漆的雨幕中。 那一抹萧索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太多的情,太多的恨都随着它一起湮没在了无边的雨夜中。 “百里夫人,您帮我抱一下,我去送送他。“流觞忽然将那个布包往我手里一递,也跑进了雨幕中。 我低头一看,手中的东西竟然是司清的孩子。顿时手脚乱颤,眼睛发直,三魂不见五魂。 忽然,司清在屋里轻轻地叫道:“嫂子。” 我心一沉。司清什么时候醒的,他知不知道流觞已经嫁给了恒舟? 走进里屋,我忙挤出了一副灿烂的微笑:“你醒了,柳玉去给你找大夫了。” 司清淡淡地笑着,眼睛柔得快滴出水来:“嫂子,把司运抱过来吧。”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过去放在他枕头身边。 司清挣扎着伸出手,摸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宝贝儿,是爹爹不好,爹爹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原来男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长大,现在的司清一举一动都是一个慈父的样子,很难想象在几个月前他还是那只自恋至极的孔雀。 “嫂子,我是不是很自私?”司清突然问道,但他仍然认真地抚摸着司运,没有看我,“我知道小玉现在眼里不止我一人,而且那个人也愿意为她去死,但我仍想留住她,她会不会讨厌我。呵呵,我会给她幸福的,自私就自私一点吧……” 我坐在椅子上,听他在那里自言自语。这些事情别人是弄不懂的,只能站在一边同情地看着,叹息着。 过了一会儿柳玉浑身湿淋淋地回来了,司清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柳玉走过去抱起司运,坐在床边开始发呆,头上的发簪在黑夜中微微闪着忧郁的银光。 屋外的雨声很烦,屋内的人也很烦。柳玉坐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踱步,脚步声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