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少夫人,少夫人。”侍女紧紧跟在我身后,央求道:“夫人不帮忙,我会受责罚的。” 我笑:“和我有关吗?” “挑东西不需多久。” “没和我商量就离开,你家公子那么有把握我会答应这个请求?”想起他离开时那抹冷冰冰的背影,还有那句故作高深的话,我赌气似的一笑,“偏不让他如愿。” “公子说,夫人生活幸福,让夫人挑东西讨个喜庆。” 我停住脚步,扭头问:“这是他的原话?” “是。” 胸口一阵发闷,眼睛发花。但随即,心疼变成了某种执拗的执着:“我要见他,不然我决不给他挑东西。” 说完我继续向前走去。 想让我给他祝福,祝福他和别人白头偕老?做梦,我宁愿他死了。 “不尽情理……”侍女在身后嘀咕。 我转身,打断了她的话:“不近情理又怎样?你们找别人去吧。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了,祝你家公子与夫人永结同心。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话音刚落,一阵含着暖香的劲风从身后掠来,眨眼间,我的手腕被人抓了个正着。 没等我甩手,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被人拽着往前面跑去,路过侍女时,男人说道:“退下,不许人打扰。” 他跑得很快,我没有机会再开口,只能提着裙摆,费力地跟着他的步子,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宽大的衣摆绊倒。 “绝公子,”我忍不住喊,“绛月!” 他装作没听见。 直到跑回平台,他将我往前一推,我冷不丁地被他推得跌坐在琴桌旁。胸口正撞桌沿,一时间疼得快喘不过气。正扶着琴桌想起身,腰蓦地被人扣住,他的唇堵了上来。 不同于以往,这次的吻毫无柔情蜜意,牙齿毫不留情地在我的唇瓣重重地一咬,疼得我不得不张嘴呼痛。舌尖趁机长驱而入,缠上我的舌。 “唔……”,我觉得他简直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兽,连忙挣扎着摇头避开他。 他伸手钳住我的下巴,不依不饶地紧紧贴着我,模糊地喝道:“这是我应得的补偿。” 说着再次含住了我的唇。 嘴唇炽热地胶结在一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漫,不知道是谁的嘴唇破了。 我被他逼得仰着头,后背发髻紧紧地贴在古琴上。凌乱沙哑的破碎琴音,像深夜里被撕开的华丽锦缎,又像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呐喊,至死方休。 他的债有我还,可三年内疚,三年噩梦,三年相思,三年抑郁,谁来补偿我? 那就咬死对方吧,一起死了才好。 我心一横,狠狠地朝他的嘴唇咬了下去。 “嗯——”他吃痛放开了我,微微直起身体,双手撑在琴桌上,带血的唇边噙一抹冷冷的艳色。高挑眉梢,金色的瞳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别以为我还会漫天宠你。” 我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急忙捧住他的脸,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面容。如画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淡金色的眸子,是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眼泪簌簌落下:“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他的肩膀,他的香味,他的声音,是他,是活生生的他。没有埋在那个冰冷的天坑,没有化成枯骨,好好地在我眼前,有血有肉。 这样重逢的梦已经做了无数次,每一次都相信梦是真的,每一次醒来都人去楼空,落寞万分。这次会不会又是梦,不,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再也不让他消失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折磨我那么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越说越气,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嚎然大哭。 多少次想以死谢罪,多少次想快点死去,如同活在炼狱中。都是因为他,全因为他。 “好疼。”他轻声喊。 疼?他哪里知道什么是疼,他哪里体会过灵魂被撕裂的疼? 我咬得更加用劲,浓浓的血腥味溢满了整个口腔。 我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呜咽着,吼着,放佛要将以往所有的不满与委屈皆数化成眼泪流出。 直至哭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撑开重重的眼皮,坐起身。竟然会哭得晕过去,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娇气? 天还未亮。 鹅黄色的金丝纱帐,荷花图案玻璃,这个房间我很熟悉,前几天我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来过这。现在想起来,这个梦十有□□是真的。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亵衣,哭笑不得。除了脾气暴些,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无赖。趁我中毒与我共浴,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换衣服…… 屋里没有点灯,绛月坐在梳妆台前,正侧着脸,往自己肩上的伤口上涂药,雪似的亵衣从肩上滑落,挽在胳膊上。梳妆台旁是一扇大开的窗户,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将他英挺的五官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晕。 没变,他什么都没变。 我翻身下床,走过去想帮他,轻声道:“让我看看,我的牙太利,是不是咬到筋骨了。” 不料他略向旁边侧身,避开我的动作:“不必。” 也许,还是有些变化的,我们都是。 我敛眸,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倚着窗户,看着外面。 窗外正对着一汪湖水,月色如银,在水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光,好像无数的银色小虾在那里跳动。起伏的竹林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沉默着。 “温泉中的,是你?那时我中了毒,神志不清对吧?”我问。 “对。” “那夜,与我同床共枕的,也是你?” “对。” 我扭头望着他:“为什么在梦里骗我?” 什么我们早已成亲,什么生了好多孩子,这么大的慌,亏他说得那么顺溜。 他抬头,眼中流金闪烁,脸颊被月色熏染得晶莹剔透,完美无缺:“你睡不好,我想让你睡着。过来,说说咱们的事。” 我走过去,依着他的脚坐在地毯上。 不知为何,在他的手抚上我脸颊的瞬间,心口突然一阵酸痛,眼泪再次滚落。 真奇怪,他没事,我应该高兴才对。也许我在担心,相逢之后是更远的别离,不如不见。人生真是矛盾。 他温柔地扬了扬嘴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改变主意么?” 声音低低柔柔的,春水似的暖。 我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天下只有一个人,我绝不会背叛。就算是为了你,就算是为了我自己,都不可能。” “即使要你继续做百里少夫人?” 我点点头。 “即使要你日夜对着百里家那堆贵妇?” 我还是点头。 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轻声嗤笑:“呵呵,受了几年罪,你反倒变成圣人了,真不愧是百里家教出来的好媳妇儿。我可以让你过世上最逍遥自在的生活,随时都可以。只要,”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火热的舌尖滑过我的耳垂,划起一片战栗,“你与他和离,我们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