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很紧张,动作也很生涩,只是凭感觉冲进去乱撞。小芙的身体并没有多少快感,可她很心安。两具还带着稚气的肉体在火光中纠缠着,那么自然,那么美好。 第二天,小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少年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垂头丧气地蹲在庙门口,手里拄着那把黑漆漆的刀。 小芙羞答答用少年的外衣挡住胸部,坐起身,看着少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少年躲躲闪闪地盯着庙外的台阶,低声说道:“我,昨晚,对不起。” 小芙的脸腾地一红,头埋得更低了。 少年继续说道:“可我不能为你留下来,我,我的家人被人杀了,我得用这把刀去报仇。不过,不过,”他哆哆嗦嗦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沓纸,往小芙这边推了推,眼睛却仍然不敢看小芙,“这是一张身份文书,还有我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你一个女孩家在外,不带文书官府会查问的。你就说你是这文书所有者的娘子,文书上的名字是吴云香。这些钱虽然不多,可节省一点也够用几十年了,别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些钱。” 突然,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不多说了,我,我,我得走了,你,保重。”说完,他直接从地上跳起,连飞带爬地跑下了台阶。 小芙咬着嘴唇,呆呆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林深处,眼泪无声地滑落。一阵风刮过,小芙猛地清醒,赶紧扑过去压住了那叠银票。她安慰自己:自己本来就已是残花败柳,他还给我留这么多钱,他是好人。可她的心仍然忍不住抽抽地疼。终于,她趴在银票上,和着凄凉的风声,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天地那么大,可她那么小,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 七年后的一天下午,小芙拎着老板娘送的点心,领着孩子回家。绣坊老板娘是好人,她知道小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经常接济她一些吃的,平常剩下的下角布料也全都送给了她。 儿子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偶尔还回过头对她调皮地一笑。 小芙知道儿子该学东西了,可她没钱送他上学堂,也舍不得让他去那些铺子做学徒。那个和儿子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给了她很多钱,但那些钱在两年前被人偷了个精光。 其实那天小偷进门的时她已经醒了,那小偷不是东西,摸不到值钱的东西就往她身上扑,她抓起枕头边的剪刀一阵乱戳。小偷跑了,她握着剪刀抱着儿子坐了整整一晚。等天亮后她才发现,小偷拿走了她的罗袜,罗袜里藏着那些银票。 也有好心的大妈来说亲,可小芙不想嫁,她忘不了那个温暖的少年。也许他早就把她忘了,有什么关系呢,想着他是她一个人的事。 城外的路很荒凉,儿子跑得很快,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路旁的什么东西。 小芙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禁一阵狂跳。路旁的一块大青石上放着一把漆黑的刀,那把熟悉的刀,儿子就是被这个吸引住了。而大青石旁,露着一只修长的手。 小芙屏住呼吸,向前走了两步,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大青石旁斜倚着一个自己念了千百遍的人。虽然他脸上那份少年的青涩已完全褪去,但他的眉眼还是那么熟悉。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上也全是草。两眼紧闭,睡得正酣。 这时,儿子扑腾扑腾地跑过去,出神地盯着那把刀,小男孩都喜欢这些东西。 小芙想叫儿子回来,但她又怕惊醒了那个熟睡中的人,只好咬着嘴唇等儿子看够自己回来。 可儿子看了半天,竟然小心翼翼地往青石上爬。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儿子的头:“小子,别动它,它脏。”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小芙几乎激动得晕过去。机灵的儿子受惊,飞快地跑回她身边。她赶紧攥起儿子的手,迈步就走。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从自己手下跑掉的孩子,又跟着这孩子看到了小芙,顿时两眼发直。 “小……芙……”他犹犹豫豫地喊道。 小芙没有答话,只是快步地向前走。儿子扭头看了看他,又抬头看看娘亲:“娘,他认识你。” 小芙抖了一下儿子的手,儿子立刻明白了娘亲的意思,不再看他。 也许是自己对那孩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也许是自己怎么都忘不了那个坐在柴堆上用外衣裹身的姑娘,男人做出了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飞快地跑过去,挡住了那对母子的去路。 “小芙,”他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妇,随时准备挨一巴掌,“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相公对你怎么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多大了?”他瞟了瞟小芙身边的小男孩,眼睛里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听到他的问话,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小芙反而平静了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偶遇罢了,他甚至还问起了自己的丈夫呢。 她微微一笑:“我过得很好,我相公经常出门在外,对我也很好,我儿子六岁,还有什么要问的?” 男人缓缓地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让开。小芙拉着孩子,大步流星地越过他向前走去。大概是觉得他难受的样子很好笑,孩子扭过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正好与男人两眼相对。 男人的两眼再次发直,因为孩子眼角处那道魅惑的弧线,实在是太眼熟了。 但他没有做声,等那对母子消失在拐角处后,他才拿起自己的刀,悄悄地跟了上去。 小芙并没有难过多久,她还有很多针线活要做,如果今天做不完,明天娘俩就得饿肚子。吃饭都成问题的人,哪里有功夫去黯然神伤? 晚上,儿子搂着她的腰睡得很香,她却不敢合眼。果然,不一会儿,窗户外又传来了嘻嘻哈哈地喊门声:“开门啊,小娘子,哥哥来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村上的几个老光棍每天晚上都会跑来叫门,每次都要吵到后半夜才离开,可她只敢在白天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像是在跟老光棍说话:“说,想当哑巴还是想让我把你扔出去?” 喊门那人骂道:“这是俺们村上的寡妇,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抢。” 男人轻声一笑:“我是她相公。”紧接着,响起了“卡啦”的骨裂声。 小芙没有奇怪为什么没听见惨叫,她被那个“相公”那个词弄得心跳加速,于是她起身拉开了门。 男人背对着房门站在院子正中,听到开门声,他扭头露出了一个纯净的笑容:“我问过周围的人了,你的相公是吴云香,你的儿子还没取名。小芙,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女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如果小芙还是那个十六岁少女,她现在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可这些年她吃了太多苦头,也等了他太久,所以她只是轻轻地答道:“你有刀,你要去给你的家人报仇。再说,你也不是特地来找我们娘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