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胡言乱语什么?”大哥不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点点头:“我们要走。” “你——飞墨!飞墨!你不说句话?”大哥见我没有突破口,几步跨到飞墨面前将飞墨从马上揪了下来。 飞墨默不作声地任由大哥揪着领子,低头瞅地,脸色苍白。 “飞墨,嫂子和……”司清小心地想发言。 “司清!”我打断了他的话,他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讲话了。 我接着说道:“凡烈,把姐姐给你的护身符拿出来。” 凡烈听话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婚书,那可是奶娘特地跑了趟县衙,偷偷盖上县官大印后生效的正式婚书。我让凡烈贴身带在身上,害怕万一自己有什么事,凡烈被逼急了可以用这张婚书混吃活下去。 我接过婚书,拿到飞墨面前:“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也不能没良心。这婚书拿去,你自己跑一趟官府把婚书销了吧。还有,你的毒早已经解了,给你的那瓶药,服了三次后就可以将毒解了。再吃只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想有所依仗,现在看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扯过了那张婚书,嘴巴里蹦出几个字:“你,还真是藏了足够的本钱啊。”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别拿我和那些大家闺秀比了。凡烈,上马吧。”我翻身上马,招呼凡烈。 大哥抓住马龙头,厉声喝道:“孟书,你把大哥当什么了?” 我认真地回答:“大哥,我当你是我的大哥,和亲兄长无异,真的,你就让我们走吧。” 大哥狠狠地和我对视一会后,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好,好,你们都这样吧,都这样闹。” “谢谢大哥。”我招呼凡烈,“我们走。” 一旁的飞墨忽然抓住了我的缰绳,脸却不看我:“你要去哪里?找绛月?” 我笑着摇摇头:“不,回山寨,回家。” “百里家养得起你。”飞墨低声说道。 “可那不是我家,山寨虽然穷,可那是我家。”那是孟书和凡烈现在唯一的家了。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缰绳,骨节一个个白得异常:“等过了年,我们送你回去不好么?你们两个人势单力薄,不安全。” 我看了看冷静的凡烈:“我和凡烈对付十个八个正常人还是没问题的,放手吧。” 飞墨站着不动:“再等等好吗?” “飞墨,放孟书走吧,先去见冷姨。”司清突然开口说道,“不然,有些事情会很难处理的。” 飞墨扭头奇怪地看着司清,司清对他点点头:“放手吧。” 飞墨的手终于慢慢地松开。 “后会有期,司清,大哥,百里少爷。”我一拱手。 “孟书,一路小心。”司清难得地很正经地笑着,喊了很多天的“嫂子”终于改成了“孟书”。我感到一阵轻松,拉马转身。 想到这一生不知还能不能与他们有所交集,我不由得怅然若失,也许缘分就这样断了吧。 走到城外,看见很多人正往周家庄那个方向走。我和凡烈慢慢打马从那些人旁边经过,正想找人问一问,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姑娘,姑娘。” 我回头一看,是那天那个帮我赶车的大爷。 “姑娘啊,你说对了,现在周家庄变成鬼庄了,地底下挖出了好多人骨头啊。连皇上都震怒了,今天官府派人去将那幢鬼庄烧掉呢,我这就要去看热闹,姑娘你去不去?” “不去了大爷,我和弟弟要赶回去过年。”我笑吟吟地打过了招呼,带着凡烈继续往前面走。 马上要翻过山崖的时候,脚下的周家庄和拥春城尽收眼底。周家庄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映红了半边天,浓烟卷着火星子一个劲地往上撩。包围着庄子的几座小山被黑烟染成了墨黑色,看起来凄凄惨惨的。周家的百年繁华,须臾之间在大火中化为乌有。 现在和周家庄一样狼狈的是坐在悬崖边上的那个人。头发凌乱,衣服被污秽糊得看不清颜色。他正对着天边的大火喃喃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凡烈伸手摸腰中的刀,我一把将他的手按住。 “姐姐。”凡烈急了。 我摇摇头:“走吧。” 那人突然回过神来,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嘴唇干裂带血:“孟书,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从这跳下去?” 我冷冷地说道:“你不会跳的,因为你最爱你自己,你不敢死。” 他放声捶地大哭:“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知足吧,至少你还活着。”我拉过马,离他和那天边的大火越来越远。 凡烈从后面跟上来,不甘心地问:“姐姐,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吗?” 我一扬马鞭:“你不觉得,现在的他,比死还难受吗?他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都没有。” 这样就好,虽然我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重新尊重孟书,但至少孟书找回了清白。管别人说什么呢?甜苦辛酸冷暖,有自己和亲人知道就够了。孟书应该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我也可以喘一口气了。 第二卷 魅杀玉离 第59章 天很黑,我站在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里,树札交错,阴气逼人。 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奇怪的女孩,虽然我看不清她背对着我的面容,也看不清她的打扮,但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单薄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呜咽声细细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让我的心也跟着她疼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得到她绝望的哀伤。 “小姐,你没事吧?”我小声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泥泞的东西,抬起脚一看,是粘稠的血浆。我大惊,抬起头仔细看她。 她只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纱裙,露着白皙的小腿,还有一双赤裸的小巧的脚。脚趾紧紧地挖着地面,揪起了一根根野草。此时,几股让人脚软的鲜红正顺着她美丽的小腿欢快地流下,已经在地面上汇成了很大的一滩。 我急忙说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找大夫。”说着伸手去拉她。可她轻轻一闪,躲到了一边。 “跑吧。”她一边哭一边幽幽地说道。 “什么?”我奇怪地问。 “跑吧,他们杀了我,抢了我的孩子,马上要来对付你了。”她又说了一声,突然轻快地跑了起来。一步一个血脚印,在黑夜的微光里反射着妖异的光芒。 我赶紧追了过去,她跑到一道悬崖旁边,伸开双臂迎风而立,轻声说道:“就在这里,在这里。” “你别想不开啊。”我怕她跳下去,赶紧喊。 她没有答话,只是优雅地伸着纤细的手臂。悬崖很宽,在夜雾的干扰下我看不清对面的任何东西,悬崖上只有一座圆滚滚的独木桥,直直地扎向云雾缥缈的对岸,桥身上的暗红色压得我的心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