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怒火中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不许喊我孩子他娘。” 他扬扬眉毛:“阿大他娘,你胖了。” 妖孽也有笨的时候,老提别人的体重做什么?我气得牙痒痒,转身从衣橱里拖了个绣花布口袋。然后乒乒乓乓拉开来墙壁上的柜子,找值钱的东西。 这个举动似乎出乎他的预料:“你做什么?” “要你还钱,”我一边装东西一边答,“为了捞你的尸首,我花光了我所有私房钱,不还给我怎么行?” “原来如此,你手边第三格有金条。”听口气,他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找到格子,抓起金条,毫不客气地往口袋里装。 语气虽气哼哼的,我的心情却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如同春天中的嫩柳枝,在暖洋洋的春风中飘啊荡啊,好久没有这种身轻如燕的感觉了。 任何时候身边都要有点现钱才行,就算偶尔想离家出走也有保证。婆婆对我管得太严,日常用品她都替我买好了,我没有多少余钱。飞墨的钱又全是百里家的,我不好意思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多捞点怎么行?谁叫他老说什么我是他的女人,那他的就是我的。 装好满满一包战利品,我回头问他:“三伏菌在哪,沐,阿二需要它解九珠毒,能不能给我?” 他笑得更欢,透过纱帐,一双金眸沾满了醉意:“我爱死你现在的模样和你现在说的话,这才是你。” 心思被人看穿,我反而更加开心。拖着袋子走到床边,叉着腰问:“快告诉我,不然我就扒光你的衣服,用你的毛毛打个蝴蝶结。堂堂绛月公子,被这么折腾,哎呀,多丢人。” 我想我是兴奋过头了,又或许是重逢的喜悦到现在才慢慢泛出来,口不择言,简直把他当司清对待。 他噎了一下:“你就不担心我没中毒?” “不担心,“我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刚才你那软了,你憋了这么久,除了中毒,怎么会软?再说,这可是我奶娘最得意的保命药,无香化骨散。中毒之人四肢无力,要十个时辰才能解。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吧,这几年我变了很多。” 无香软骨散配法和用法都很简单,是奶娘独家研制的迷魂药,我学得最精。奶娘的毒术精妙无双,我无法全部体会,但只学会几样已经够用了。臭珠女,除了用毒之术,你什么比得过我,还想和我争,自不量力。 他笑出了声:“确实变了很多,脸皮更厚,腰更粗……” “不许说我的腰,快告诉我,三伏菌在哪?” “药房,穿过静远阁就到。” 我哪知道什么静远阁,只好以后再说了。于是我凑上前,故意在他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还大胆地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好香的男人味,可惜你动不了,等你的下属来救你吧,再见。” 正要迈步,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林家老宅发生了什么?”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知道。” “能不能告诉我?” “一个小游戏而已,百里家的人,与我何干。手下借给你,自己找,找不到你就输了。” 不说就不说,我将口袋往肩上一扛,拔腿就走。没想到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摔倒在地,金条撒得满地都是。 怎么回事,我想动,四肢麻木得没了感觉。只能愣愣地看着他抬脚下床,笑吟吟地朝我走来。 他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玩够了?我刚才话没说完,你变了很多,有一样没变,不会用毒。”说着,他将我拦腰抱起,轻轻放到床上,然后替我撩开了脸上的发丝,“无香软骨散有十种解法,我选一种替你解毒好不好?” 说着,他俯下身,炽热的气息直扑我的脸,金眸中波光流动,深邃如宇宙的星辰,也隐藏着能吞噬人的黑洞。 “欢爱解毒法,你会喜欢的。” “不要。”我努力想活动手脚,可连动一下指头都成了奢望。 “前辈没告诉你,这药也是一味助兴的药么?一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他拉下帐子,周围变成了浓浓的金黄,包括他那张眉清目朗的脸,也被染上了一层剔透的金黄。 “不要,求你,绛月,求你。” 他低低一笑:“嘘,你也知道,我憋了很久。” 说着,低下了头…… 一片云将我轻轻托起,飞到了天空顶端。周围妖娆至极的鲜花缓缓盛开,淡淡的香味淹没了所有不悦。 …… 原来这才是无香化骨散的功效?醉生梦死般的功效。从来没这么刺激过,从来没这么放松过,舒服得能让人忘了所有。但同时,委屈得不可抑制的感觉也一并涌起,冲到脑门,化成眼泪汹涌流出,让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怎么哭了?”他停住了动作,凑上来盯着我的眼睛。 我的眼泪更凶了,心酸与无奈像决堤的潮水一般,在霎时失控。 他想替我抹泪,手刚碰到我的脸,又慢慢地缩了回去:“难道,”金眸中寒光一闪,“你真的爱上了百里飞墨?”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来就爱他,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甚至要你死。你掉下天坑以后,我从来不怨他。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命,没了他我连人都做不了。我也爱你,没有你我生不如死。我是个无耻的女人,你们两个我都想要,你们两个我都对不起。” 这些话,这些让人鄙夷的念头在我心中埋藏了很久,已经变成了硬邦邦臭哄哄的石头,一动就咯得我生疼。我从来不敢对别人说,尤其是飞墨,今天却在他面前通通说了出来。谁叫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绛月公子,我要让他看清楚,他爱的女人与他所耻笑的世人没什么两样,肮脏透顶。 “你们不是觉得我欠你们的吗?好,我还你们。飞墨想让我做百里少夫人,我乖乖做,只要他高兴就好。你要我的人,我给你,但明天我就自尽。我怕死,可这世上有些东西,一旦失去比死更可怕。我不会为了你辜负飞墨,来呀,你不是要我吗?那就来拿啊。我太累了。你们的好我要不起,这辈子都要不起。”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渐渐清澈得如阳光一般。待我说完,他挥手扇灭了红烛,躺在我身侧,将我搂在怀里,下巴顶着我的头顶,柔声道:“不想与我欢爱直言便是,我还会逼你不成。我说过,你想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以后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死了阿大阿二怎么办?小东西,你想什么我不知道?” 久违的温柔,像暖暖的泉水一样,顷刻间将我包裹。原来他明白,他总是最明白我的人,甚至比我自己还明白我自己。 想试着更贴近他,发现自己活动自如,他已将我身上的毒解了。 “别动,再动就给两个小子添个妹妹。就这样,陪着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