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贪婪地吸了一口他头发上的馨香,话中有话地答:“嗯,那你走慢一点吧,越慢越好,我很不舒服。” 珠女不解:“女主子,这是在逃命……” “别担心,”烟雪没理会珠女,只是继续哄我,“有我在。”说完,他背着我稳当当地飞了起来,耳旁一片风声萧萧。 他那把水似的长发柔柔地在我身边飘着,像一汪散发着淡香的温泉,体贴地将我整个人包裹住。我满足地躲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 “飞慢一点,烟雪,永远别停。”我悄声说道。 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渐渐地,耳边又出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不一会儿,我眼前一亮,我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布满幽蓝小灯的大厅。八云阵真是太诡异了,我们明明从山谷另一侧的山洞进来,现在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经过刚才莫离和孟齐峰那场惨烈的大战,厅内一片狼藉,洞顶的钟乳石找不出几根完整的,洞壁上的油灯熄灭了一大片。那个祭祀用的白玉平台也已经塌了大半,不光平台上那些侍女干尸不见了,就连那个六星台也不见了。 烟雪并没在这个洞厅里停留,而是马不停蹄背着我钻进了狐狸和我走过的那个洞口,其他宫众带着大哥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那条地上有东西的通道,但烟雪一点也没放慢速度。我狐疑地借着他们手中的火把粗略地向下扫了一眼,发现地上只有一堆堆均匀的黑灰,或许是之前有人将那些东西处理了。 如果我没记错,前面应该是那条挂满尸体的洞道。可还没等我开口提醒他们,烟雪突然停了下来。 其他几人迅速拿着火把挡在了我们前面,顿时,我全身一麻,鸡皮疙瘩嗖嗖地往上窜。 只见我先前看到过的那些挂在洞厅顶端的尸体,全都在动。昏黄的火光中,那一双双青色的脚痉挛一般的抽搐着,一眼望不到边,就像一群蠢蠢欲动的恶心虫子。 烟雪笑道:“看来,必须得跟孟齐峰打一场了。”说完,他把我往上托了托,转身就往回飞。 被那些尸体一吓,我精神了许多,但等那股子劲过去,我反倒更恍惚了。不过这样也好,虚弱到极点后反而能心平气和地迎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于是我静静地眯着眼睛伏在烟雪宽阔而温暖的背上,享受着不多的时光。 “孟书,”烟雪忽然轻声问道,“你怕吗?” 我迷糊地答:“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 他轻笑出声:“还因为我爱你,孟书,我真的好爱你。” 我搂紧了他的脖子:“嗯。” 他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说道:“那你……” “烟雪,”我打断了他的话,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走慢一点。” 烟雪没再说话,背着我继续朝前走去,只是这次他的步伐变得很慢很慢,一步又一步,像是要背着我走上几个世纪。 可是不一会儿,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洞厅。 见我们回去,早就等在平台之上的孟齐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绛月公子,把那个孽种交给我吧。” 烟雪道:“不知前辈现在拿孟书还有什么用?” 孟齐峰一甩衣袖:“当然是用她来祭拜她的母亲,要不是她,我和苏若怎么会一世无乐,我又怎么会妻亡子散?” “呵呵呵,”烟雪笑了起来,“前辈真会为自己找借口。” “废话少说,把她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烟雪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扭头看向孟齐峰:“我怎么会把我的妻子交给你呢?前辈不是说过你我终将一战吗,晚辈愿意奉陪。” 说完,他走到洞口边,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了地上,又轻柔地替我理了理额头上的头发。 我浑身软弱无力,只得努力对他挤出了一个微笑:“你能打赢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眼里荡漾着清澈的金色波纹。 我抓住了他正替我整理头发的手,轻声说道:“不管以后是悲是喜,不管以后是爱是恨,你都不能死。” 浓浓的水雾不断从天坑腾起,丝丝缕缕地挤到我们两人中间,也将他陶瓷般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剔透光滑。 朦胧中,他低下头,摊开了另一只手,手心里是两根用头发编织而成的手链。 “这是我给你和孩子编的,没想到多了一个小子,只好先把这两条留给他们,等我杀了孟齐峰再回来给你编吧。”说完,他将手链放到我手里,抬起头对我嫣然一笑。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世间所有的颜色都集中在他那抹绝世倾城的笑容中。 此刻,我再也没有什么想法。荣华富贵,什么我都可以不要,我只希望这个男人能这样一直对着我笑下去。 可无论月色多美,夜晚都一定会离开。他站起身,想把他的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但我微微一笑,借着他的劲一用力,靠着洞壁站了起来。 他疑惑地看着我:“孟书?” 我甩开了他的手,捂着肚子,咬着牙关,抖抖地走到了平台中间,问道:“孟齐峰,你敢不敢杀了我?” 孟齐峰收起了那副恶狠狠的表情,犹犹豫豫地越过我,看着烟雪。 我扬扬眉毛,冷冷地说道:“主子没发话,你不敢动,是吧?” 孟齐峰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看着我身后的烟雪。烟雪则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等了一会,我忍无可忍地问道:“绛月,你怎么了,平常不是挺厉害的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转身一看,心里不由一阵发堵,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绛月。 惨白的浓雾中,他毫无表情地低着头,眼睛无神地盯着我的脚。几缕墨黑的头发,正一下又一下地顺着瀑布带起的风抽打着他的脸颊。单薄的贴身衣裳在诡异的水雾中微微颤抖,勾画出了他那并不是十分健壮的身材。 忽然,我有点想哭。要是他像平常那样一脸微笑我或许还会好受点,可他偏偏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一个做了蠢事的男人。 人生如戏,此话一点也不假。戏未散时大家在浪漫的音乐中翩翩起舞,眉来眼去,柔情似水。可戏一散场,演员们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凌乱的后台。 可我还是狠狠心说道:“绛月,如果不是我稍微多了一点心眼,你做的事,简直没有一丝破绽。你我在山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根本没和孟齐峰交手就顺利地把我救了下来。后来孟齐峰又勾结者童偷偷将我抓了去。这两件事说明孟齐峰对你有很强的忌惮,他自认天下第一,为什么会怕你呢?” “还有,为什么才短短几年,孟齐峰就练成了上佳的纵尸手?而且还拥有那么多完美的铜尸?就算他天资过人,这也太快了。是谁给了他纵尸手秘笈,帮他造了那么多铜尸?又是谁在他还没练成纵尸手的时候帮他保住了我娘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