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微微一笑:“那就开席吧。” 他的话音刚落,婆婆迅速拿起筷子,夹起一只大鸡腿,扔进了飞源碗里,又夹起一个鸡翅膀,扔进飞墨碗里。最后自己夹了一筷鸡肉,就着饭大嚼起来。 公公宠溺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啊。” “书儿,这个炒茄子可是我家大厨的拿手好菜。”飞墨尴尬地看了婆婆一眼,殷勤地帮我夹了一筷子菜。 飞源也趁机赶紧行动,从他那盘野菜里捞了一大筷子给我:“来嫂子,尝尝我的劳动成果,非常好吃哦。”倒不是他想跟我停战,实在是因为所有筷子都选择对他那盘野菜绕道,他坐不住了。 飞墨皱着眉头说道:“这菜这么难吃,谁吃你的?” 飞源像牛一样津津有味地将野菜嚼得唰唰响:“哥,这是本少爷的劳动成果,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是你不会品尝。对了嫂子,你和无忧哥哥长得很像,你们是不是亲戚啊?” 我终于找到了话头:“你也认识江大哥啊,他是我的结拜大哥,大家都说我们很像。” 飞源嚯地一下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还和他结拜了?佩服佩服。你瞧我这么努力地练武就是有朝一日能和他结拜,现在还没拜成,因为他总说我还小。你一介村姑怎么就和他结拜了?” 飞墨黑着脸敲了敲桌子:“飞源,吃饭的时候别乱窜。” “哦,”飞源坐了下来,但仍然忍不住兴奋地对我说道,“我们和无忧哥哥还是亲戚呢,我姐姐是无忧哥哥表弟的夫人。不过他们家远,几年也不回来一趟。娘经常都说,担心姐姐在外边受欺负,当初要是嫁近点就好啦。我说她是瞎操心,姐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受欺负呢?” “飞源,”公公表情异常的严肃,“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姐姐孤身一人嫁到别家去,父母都不在身边,你娘当然会担心她受欺负。虽然你姐夫的公婆都是好人,但生活中肯定会有些小麻烦,绝对没有在家里自在。母亲都是一样的,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在娘身边的时候千宠万爱,谁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受别人的欺负?”说着,他扭头问正在扒饭的婆婆,“落星,你说是吧?” 婆婆继续扒饭,没有说话,我们也只好继续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婆婆突然停下了筷子,敛眸:“飞墨,你别只顾着自己吃,给你媳妇也夹点菜。” “唉。”飞墨赶紧夹了块肉给我,又冲我使了使眼色。我一咬牙,夹起了飞源的野菜,放到了婆婆碗里:“婆婆,飞源摘的野菜确实新鲜,您也尝尝。”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温柔似水地一笑:“嗯,谢谢。” 用大家伙的话来说,那一笑就是开天辟地的一道春雷,炸毁了旧世界,开创了新世界。这是一个大的进步,至少以后双方都能以正常的方式相处了,不用一见面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最后那顿饭终于在趋于正常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过饭后飞墨要和公公去做事,剩下的亲戚我只有一个人走。幸好身旁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大丫头春娘做伴,我也没觉得有多困难。八两银子一个月的丫头就是不同,用起来得心应手,有事随便点拨一下就明白了。 下午去见的人都是在百里家地位比较的人,虽然那些人都对我呈鄙视态度,言语之间略显轻视,但我好歹也是百里少夫人,他们惧着飞墨表面上也对我客客气气的,最后还让我揣走了好几个红包。 把那一大堆亲戚拜见完,天已见黑,只剩下婶婶一处没去了。 在路上,春娘似乎在想什么,犹豫了半天,她终于开口:“奶奶,我们去苏奶奶那可别呆太久啊。”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春娘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神秘兮兮地说:“紫林居闹鬼,最近经常有人看见大老爷的鬼魂。” 我想了一下,说道:“大老爷都已经死二十多年了,而且他死的时候还住在百里旧府,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闹鬼。这种事不要乱说,被老太太或者是苏奶奶听到了不好。” “可是,好多人……”春娘还想争辩。 我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别人是别人,你是一等丫头,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胡说呢?过几天少爷要查这件事,你叫房里的丫头都收敛些。” 春娘会意地眨眨眼睛:“奶奶放心,我听都没听过这件事。”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紫林居。大概受闹鬼传闻的影响,越接近那院子人越少。走到大门前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不过紫林居修得很别致,圆月大门,白墙青瓦,墙上藤蔓点缀,青翠可人。人少,反而将此处衬托得更加淡雅素净,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敲开门后,一个婆子去通传了一声,一会儿回来将我领了进去。 走进院子,我不免有点吃惊,从前院来看,紫林居太小了。院子恐怕只有一百多平米,这和婶婶的身份极不相称。 小小的院子里没什么装饰,只有一棵粗大的槐树。一个小厮正呆在树上,小心翼翼地摘着树叶。 “他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婆子。 “回奶奶,他在摘黄叶子。我家奶奶说了,树叶黄了不能留在树上,色多乱心,要全摘下来才好。这小厮每天就专司摘树叶,连尖儿黄的叶都得摘下来。” 我暗暗一笑,要是等秋天,这个小厮岂不是要累死。 婆子引我进了大厅,这个大厅阴沉沉的,让人有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因为大厅里所有家具都是黑色的。柱子是黑色的,连柱子上挂的幕布也是黑色的,风一吹,幕布像蝙蝠翅膀一样忽闪忽闪,不免有些渗人。墙上除了一幅人像画以外没有任何装饰,空荡荡的一片。看到那幅画,我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上面画的是一个男人,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面容都有些模糊了。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惜就是想不起来。 丫鬟给我上了一杯茶,我道了谢,随便打量了一下厅里站着的丫鬟们,她们一概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袄,倒和这黑色大厅很相称。 过了一会儿,神情忧郁的婶婶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今天她穿得更加简朴。头发用一根黑乎乎的乌木簪固定,素面朝天,身上除了一挂念珠以外没有任何一件装饰品,身着纯蓝色的棉袍,活脱脱一个道姑。 我忙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礼,她点点头,示意我坐下,将那盘飘香的东西放在了手桌上。我一看,那是一盘新鲜的茉莉花,大概是刚摘下来的。洁白的颜色在这个压抑的大厅里很是夺目,那似冰的火焰仿佛要将整个大厅都燃烧起来似的。 “后花园的花开得很好,我就摘了些。”婶婶解释道。 “婶婶还有后花园,什么时候能让我参观一下吗?”我没话找话。 婶婶慢慢的点点头:“要是别人我是不会轻易让她看的,你是飞墨的媳妇,看看也行。一会儿就从后花园那个门回去吧,那离朝夕院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