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进船舱后,忙跪地磕头,恭敬地说道:“草民柳湘莲,叩见王爷。 “你居然认识本王。可本王却不记得从哪儿见过你。”水溶依然觉得很奇怪,按说这个人能清楚地认出自己来,原不应该是什么陌生人。水溶行事向来严谨,很少出入公共场合,纵然出席,也必然会把当时在场之人全都了解清楚。 “是,草民在几年前,宁国府少奶奶的丧礼上,见过王爷一面。” “宁国府?龙禁尉贾蓉之妻的葬礼上?”水溶皱眉。 “是,草民因跟贾府的人相熟,所以那年宁国府的丧礼,草民也去帮了几天的忙。当时王爷路祭时,草民便在送葬的队伍里。有幸见过王爷一面。 后来,又从荣国府宝玉的嘴里,听说过王爷几次,所以草民认识王爷。王爷乃万金贵体,不认识草民,也不足为奇。”柳湘莲不敢说假话,只跪在地上,如实道来。 却不知这些话触动了水溶的往事,又合着那一块心病。一时水溶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黛玉原本在里面歪着看书,对外边的话并没放在心上,但偶然却听见宁荣二府的话,心便被揪了一下,一时心烦意乱,忍不住侧耳倾听时,却又听不见动静。 良久,当黛玉以为外边已经没有人了的时候,突然却听水溶问道:“你同宝玉很好?” “草民生性懒散,同宝玉,贾琏等人都认识,宁荣二府也时常去走动走动,倒是同宝玉还说得上话来。”柳湘莲记得贾蓉之妻秦氏的葬礼上,北静王路祭时,对宝玉赞赏有加,还曾以鹡鸰香珠相赠。所以对自己和宝玉的友谊,倒也没什么隐瞒。 “嗯,你且下去吧。”水溶摆摆手,不愿多说。柳湘莲只好躬身行礼,慢慢的退出来。 水溶见他出去,便暗暗地咬咬牙,慢慢的靠在榻上,闭上了眼晴。 黛玉在里间,亦是不言不语,只愣愣的歪在榻上。紫鹃在一边伺候着,外边的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见黛玉如此光景,料想定是勾起了往事,一时心酸。待要劝解,又不知该如何去劝。这些事情,阴差阳错,正走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楚的。 外边有人回话,似乎是水安跟水溶说什么公务上的事情,然后水溶吩咐了几句什么,便出去了。黛玉一直闭着眼睛歪在床上,时间久了,紫鹃以为她睡着了,忙拿了一条毯子来给她盖上。黛玉也一动不动,只面向里躺着。 紫鹃怕吵到她休息,便悄悄地退出去,自往船头吹风,看着外边那些官差们忙忙活活的搬卸粮食。水溶不知去了哪里,船上亦没有水安的影子。唯有碧落在船头晒太阳,见她出来,便笑着招呼道:“紫鹃姐姐,怎么没在里面伺候?” “主子睡着了。我出来瞧瞧,王爷哪儿去了?” “好像有什么公事,下船去了。” “嗯,大总管也去了吗?” “是啊,就是大总管把王爷请走的。” 紫鹃想再多问,又想碧落虽然年纪不算小,但从小长在山里,性情单纯,心思简单。一些事情反而不好多问,于是沉默起来。 “紫鹃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哦?”碧落见紫鹃沉默不语,只向着那边忙碌的人群呆呆的看,又想了想刚才她问的话,便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姐姐如今这么关心王爷,莫不是主子有了什么话在你心里头?” “啊?主子能有什么话?”紫鹃只顾着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碧落的意思,待回头看她促狭的笑脸时,方醒悟过来,便笑着抬手掐了碧落一把,骂道:“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咯咯咯……瞧,被我说中了吧?瞧瞧,你的脸都红了呢,摁,赶明儿我也不敢叫你姐姐了,只叫你侧妃娘娘,也就罢了……” “死蹄子,还胡说!仔细王爷揭了你的皮……”紫鹃又羞又气,生怕这话被黛玉听了去,又生出多少故事来,便赶着碧落,要拧她的嘴。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碧落身怀武功,跑起来身轻如燕,紫鹃却不能了,追了没几步,便气喘吁吁的走不动了,只管弯着腰喘气。碧落却笑嘻嘻的靠在船舷上,回头望着紫鹃嬉笑。 船舱里忽然有琴声传来,把外边嬉闹的二人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打闹,安静下来。 第30章 伤别离柔情缱卷夜 琴声婉转,一曲未终便止,叫听琴之人心中渴痒难耐,只盼着抚琴之人能再继续弹下去,却又久久不闻续音,便忍不住猜测起抚琴之人的心思来。 紫鹃和碧落立在船头,听里面黛玉无端止了琴声,不由得相视一眼,紫鹃心中一沉,便摇摇头,把手中的帕子塞进袖子里,转身进了船舱。 碧落呆呆的说了一句:“好好地,姑娘怎么就不弹了?”却听身后有人沉声问道:“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呃,啊?”碧落回头,见三筝抱着臀膀,搂着长剑站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来的,竟然这般悄无声息,于是啐道:“好好地,又没此刺客,你用得着走路也用上轻功吗?弄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装鬼出来吓人哪?” “郡主在里面?”三筝并不接碧落的话,只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瞥向船舱的门口。 “啊,在里面,刚还弹琴来着,你没听见啊?”碧落不满的横了三筝一眼。 “嗯。”三筝也不在意,只到船舱门口,对着里面躬身行礼,沉声回道:“郡主,王爷有请。” 黛玉在屋里正暗暗地伤心,忽然听见外边三筝的声音,便拿着帕子擦泪,轻声问道:“在哪里?可否说有何事?” “没说什么事,直说请都主下船,还说请紫鹃姑娘把郡主随身用的东西都收拾好,带上。”三筝说话向来简单明了,这次已经算是罗嗦的了。 “嗯,想必是要弃船换车了。”黛玉点点头,对边上的紫鹃吩咐道,“收拾东西,咱们下船吧。” “是。”紫鹃答应一声,忙进去收拾黛玉随身的细软。来时乘坐的这条船乃是沐有德买下的,属于自家的财物,黛玉和水溶不用了,掌舵的人自然还开回去,这些东西都不用操心。 黛玉重新穿戴了,紫鹃把随身衣物包了三个大包袱,交给碧落和一个婆子拿着,搀着黛玉慢慢的下船,朝那边的帐蓬走去。 这原是给官府值班的官员准备的帐篷,此时却成了水溶和冯唐二人会晤的地方。黛玉过来时冯唐将军父子已经在帐篷外恭候,见了黛玉,父子二人及周围的士兵全体跪倒,行礼参拜。黛玉淡笑着叫起,之后随着冯唐将军打起门帘,便进了帐里。 水溶背对着门口站着,负手仰面,似乎心情十分的不好。听见黛玉进来后,帐子门帘放下,方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黛玉。半晌,方叹了口气,走了两步把黛玉拥进怀里。紧紧地,仿佛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 “不好的消息?”黛玉感觉到这种窒息的拥抱传递过来的信息,终于忍不住首先打破了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