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蒙娴从喉咙里叹出一口气道,“从前都已经过去了,提了来做啥呢?替我找了那湖蓝色的丝线出来,拆了重绣。” “何必那么费事呢?”娴从奶事后。 “横竖我有时间,拆了再做,做了再拆,也是行的。” 绒儿略微吃惊地看着蒙娴,一边低头替她找丝线一边问道:“小姐,您是咋了?您往常可不会说这话?”15460330 “我说了,”蒙娴镇重地看了绒儿一眼道,“莫再提从前的事,我不爱听。” “是!”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绒儿给蒙娴放了茶便出去了。这时,蒙会的妻子杜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绒儿向来不喜欢她,瞧不上她是个家仆的婆娘,所以只当没看见她,朝正在拿柳条拍打棉被的丫头说:“使劲抽几下子,里面的灰才能出来,不趁着太阳大好好晒晒,到了冬天又一股霉味儿了!” “绒儿姑娘!”杜氏对她笑道,“我来传个话,一会儿过了午时,三少奶奶在鹤鸣厅里点花册子,记得早点过去。”绒儿斜瞟了杜氏一眼,故意冷着腔调地问道:“哪个三少奶奶呀?” 杜氏知道她是故意装怪呢,便回了一句:“你要不晓得,一会儿去了鹤鸣厅里问问不就明白了吗?话我是传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单是我去,还是这院子里的丫头都去?” “自然是所有的丫头都去。” “上午才给了管家下马威,这会儿子又要给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丫头下马威吗?”杜氏听着绒儿这话,觉得着实好笑得很,听起来像个喜欢评头论足的姨娘似的。她知道绒儿从前没能做二少爷的屋里人,一直心有不甘呢,便讥讽道:“我们这些人倒还没那个福分让三少奶奶亲自给下马威,要是个姨娘,倒还差不多!” 绒儿当即转身责问杜氏:“你这话啥意思呀?笑话我不是姨娘,身份低微,你自己又算个啥?”“我可没这么说呢,你是多心了吧?”杜氏笑笑说,“我就是来传个话,倒被一顿好训了,绒儿姑娘这脾气真像是姨***脾气呢!”她说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绒儿气得冲院门口骂了两句道:“横竖是沾上了那三少奶奶,野鸡插了锦鸡的尾巴,装起姿态来了,你算个屁呀!”旁边丫头忙劝道:“绒儿姐姐,快莫嚷了,万一她上三少奶奶跟前告一状,你可麻烦大了。” “我怕她?哼!”绒儿虽然赌气说了这么一句,可也不敢再往后面说下去了。她头一扭,对丫头说道:“我往灶屋里去了,大小姐一会儿找我,就说我去替她准备燕菜汤去了。” 绒儿到了北边大灶屋时,几个厨子正围在锅台便商量中午准备什么菜式。她凑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年轻厨子的肩头笑道:“阿湖哥,先前那蒲桃酒酿梨还有没有?大小姐吃着爽口,问还有没有呢?” 这叫阿湖的厨子回头笑道:“不是大小姐吃着爽口,是你吃着爽口吧?你稍等等,我们这儿正商量着事呢!”“啥事啊?”“两位少奶奶不是入府了吗?二少***口味儿我们是晓得的,三少***口味儿就摸不准了。万一饭菜不合口味儿,我们的活儿指不定就没了!” “对呀,”旁边那胖脸厨子说道,“要不然我们找个熟悉她的人问问?找绿儿吧?绿儿应该是晓得的。” “听说绿儿一直在伺候二少奶奶,她恐怕不晓得吧?”第三个厨子说道。绒儿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一边听他们担忧这个担忧那个,一边捻了一块儿花酿皮冻慢慢地嚼了嚼,再舔了舔手指说:“你们呀,真是瞎琢磨!你们是谁家的厨子呀?是这蒙府的厨子,手艺是全城最好的,做出来的菜连老爷都满意呢,还用担心那个乡下少奶奶会不喜欢?她见识过啥好东西呀?只怕连燕菜都没吃过几次呢?我要是你们,就不瞎忙活了,随便做几道应付过去就行了。” “这话你可莫乱说,”阿湖小声道,“新奶奶入府还摸不清脾性,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就是自找麻烦了!”“新奶奶?你们哪只眼睛瞧着花轿抬进来了?今天上午她倒好意思自己走进来,真是闻所未闻了!”绒儿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催促阿湖道,“快些给我装了,我好回去呢!大小姐的燕菜汤可要准备好了,中午等着吃呢!听见没有?眼里就只有你那破奶奶了,大小姐就管了?” 灶屋里忽然没人说话了,只听见绒儿一个人叽叽喳喳地抱怨了一通,还把那碟子剩下的花酿皮冻吃了一大半。当她发现阿湖在向她递眼色时,她随意地回头一看,原来是亭荷来了。 绒儿哪里会把亭荷当回事呢?亭荷比她晚好多年入府,从前蒙时不在时,只是在蒙时院子里打扫整理;蒙时回府之后,她便跟在绿儿身后一起伺候着;蒙时被老爷逐出去时,带走了她和另外三个丫头。在绒儿眼里,亭荷不过是跟在绿儿屁股后面的小跟班而已。 “哟,亭荷回来了?”绒儿背对着亭荷说道,“不伺候着你家少奶奶,跑这热烘烘的地方做啥呀?”亭荷压根儿就没打算理绒儿,不单单是因为听见了她刚才诋毁三少***话,而且从前两人就不对付。所以她没答绒儿的话,对灶屋里的人说道:“三少奶奶说了,午时之后全都到鹤鸣厅里集合,点花册子,记得早点过去。” 阿湖忙答应着:“晓得了,肯定早早地去,谢谢亭荷姑娘亲自来一趟。你走累了吧?坐下喝口茶吧?这儿有新做的花酿皮冻,要不要尝一口?”他问也没问,径直把碟子从绒儿面前端走了,殷勤地递到了亭荷跟前。旁边厨娘还拿了自己的扇子连忙给亭荷扇了起来。 绒儿立刻皱起眉头,不满地问道:“做啥呢?没瞧见我正吃着吗?”亭荷推开那碟子笑道:“是啊,留给绒儿姐姐吧。我瞧她吃得这么起劲儿,跟咬自己仇人似的,想必是哪里不顺气了。你们不用客气,我还往别处传话呢!”“亭荷姑娘慢走!”阿湖笑米米地送了亭荷出门。亭荷刚走没多远,背后就传来了绒儿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绒儿姐姐有啥事呢?” “亭荷,你倒是神气了!”绒儿心里满不是滋味地说道,“跟着三少奶奶混得人模人样儿呢!” “你这话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亭荷回嘴问道。 “听不出来吗?我以为你在外跟着那少奶奶学聪明了呢,结果还是这么笨呀!你神气啥呢?真以为这蒙府的掌家奶奶是她吗?可莫忘记了,这府里还住着三老爷和老夫人呢!” “哼,那你尽管去向你的三老爷和老夫人撒娇吧,何必往我跟前炫耀呢?你是闲得没事做,我可忙着呢,没功夫跟你扯这些白话!”亭荷洒脱地转身走了,不把绒儿当了回事。绒儿冲她的背影挤了挤眼睛,咒骂道:“忙吧忙吧,我看你能忙多久,哼!” 亭荷随后又去了几处地方,然后回了蒙时的院子。寻梅和杜氏等人也已经传完话回来了,正坐在小茶亭里闲聊着。亭荷走进去指了指正屋里问道:“少奶奶在吗?”寻梅道:“在呢,一会儿再去跟她回话吧,坐下来歇口气儿。我告诉你,我今天算是见识!我的天哪,都是些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