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菱儿,一个叫冬儿。”香辛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香草:“上次我们在这门口遇见廖庆时,不正好撞见两个丫头吗?莫不是就是那两个?” 香草点头道:“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两个丫头的。想来这些事都是这两丫头交办的。”她又对这道士说:“你想挣快钱,不得冒冒险吗?你要觉得划算就去,要觉得不划算就罢了。”这道士毕竟是想钱的主儿,思虑之后便答应了。当香草等人离开玉皇庙时,他收拾了行装,带着牌位出门去了。 到了蒙府门口,他塞了二钱银子给门子,求门子为他通报一声。那门子起初不愿搭理他,嫌弃他是个道士,后来见有些好处,这才慢吞吞地进去禀报。 他焦急地等候在门边,一心只想早些完了这事,好往别处寻快活。正等着,一行小轿路过府门前,正要往侧门而去。轿边的一个丫头看了他一眼,好像认了出来,便对轿子里的人说了几句。 他匆忙地扫了一眼那个丫头,正是冬儿,吓得赶紧缩了头,面墙而站。 “哎,秦道士!”冬儿上了台阶冲他而来,“你上这儿来做啥呢?”他躲不过了,只得笑嘻嘻地说:“也没啥。” “这话说得倒玄乎了,你往我们蒙府来,就不图个啥?” “我……” “府里有人请你来吗?”冬儿狐疑地打量着他,“快些说,大小姐还在轿子里等着回话呢!” 原来蒙娴就在那轿子里,吩咐冬儿叫了他到轿子边,问道:“我近来身子不好,很久没去过玉皇庙了,不晓得袁老道儿还好吗?” 他心里一惊,要是告诉这大小姐袁老道儿没了,只怕又要多生疑心了,便忙弯腰笑道:“好着呢!师傅也说,许久未见大小姐亲自去了,该亲自上门问问才是。” “替我转告他,过些日子我会去的。你来这儿做啥呢?” “那个……”偏在这时,门子出来对他说道:“二少爷叫你进去!” 这道士一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叫苦不迭。冬儿诧异地问他:“你来见二少爷的?” 幸亏他脑子灵活,笑道:“是,是来见二少爷的。听说二少爷新近添了儿子,特意上门问个平安。大小姐该晓得,做我们这行当的,就是求着你们吃饭呢!想着最近庙里的买卖也不好,就出来跑跑门户。” “想给那小娃儿问平安?”蒙娴在轿子发出了一声呲之以鼻的笑声。 “大小姐觉着有啥不妥吗?要是不妥,我立马就回去!” “那倒不必了,二少爷既然叫了你进去,你就去吧,好好替那小少爷保住平安,他可是我们蒙府往后的主人呢!万一有个闪失,只怕你担罪不起。” “哎哟,大小姐这话说得好渗人呢!我们就是混个饭吃,没啥别的想法。” “哼,那可未见得!去吧!” 这道士总算舒了一口气,捧着东西跟着门子去了。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蒙娴下轿后便往蒙老夫人院子而去。 蒙老夫人坐在起坐间里数着佛珠,屋子里充满了沉香味儿。 蒙娴进去时,拿扇子扇了几下,坐在她对面问道:“娘,你切了多少片在熏炉里,味儿太重了,小心伤了身子。这东西是好,可也不能用过量了。您叫丫头掐些蛇目菊插在瓶里,再收些茉莉花苞搁在枕头里怕是要宁神得多。”再给少上一。 “下去吧。”蒙老夫人对旁边打扇的丫头说道。 蒙娴起身从丫头手里接过团扇,轻轻地摇了起来。蒙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往常不是不喜欢那桔花,嫌它俗气吗?这会儿子倒像换了性情似的。” 蒙娴脸上划过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忽然觉着它的香气挺好闻的。我刚才去看过慎行了。” “他咋说?” “他说娘和我狠心呢,抛了他出来当替死鬼。我跟他说,左右不过坐两年,罚些银两。银两不必他操心,我们自会给的。” “老二老三真是兄弟一条心呐,非得叫我下不来台才行。谁让他们是别人的儿子呢?但凡我能生个儿子,也不至于这样啊!” “对了,娘,我刚才在门外遇着玉皇庙的人了,正好想起一件事。我们在玉皇庙的袁老道儿那儿不是放着东西吗?我觉着最近老二老三逼得紧,倒不如先取了回来。” “这话是对的,你一会儿派了人去跟袁老道儿说吧。” 正巧,一个常在蒙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进来奉茶,听见蒙老夫人这样说,忙惊讶地说道:“老夫人,您不晓得吗?袁老道儿早先就过世了。”蒙老夫人手里的佛珠瞬间从指尖滑落了下来!蒙娴也吃了一惊,问道:“当真?啥时候的事?” “也就是一两个月前的事。” “咋死的?” “听说是那老道儿在庙里不安分,临老如花丛,给累死的!” “可是刚才那秦道士见了我也没说袁老道儿已经死了呀!” “哪个秦道士?” “也是玉皇庙的,跟着袁老道儿跑跑路,打打下手的那个。他刚才去见老二了!” “坏了!”蒙老夫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让丫头先下去。 蒙娴见母亲脸色不好,心里也猜到了一些。她双眼充满了畏惧和惊怕,问道:“娘,那秦道士该不会是来说牌位的事吧?要是给爹晓得了……” “与我们何干?”蒙老夫人到底要镇静些,“袁老道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牌位上又没写着我们的名儿,惊慌啥呢?我叫个人往老二门口探探风,再做打算!” 不等丫头出门,蒙老爷就派人来唤她们母女过去了。蒙娴好一阵心慌,不知为何,自从被武慎行捆打了之后,她的胆子就越来越小了。 一路上,蒙娴走路的步子都不稳当,气得蒙老夫人拿扇子往她腿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低声骂道:“你索性摔了腿还好说些!好端端地,发啥抖?你怕啥啊?心里记住了这事跟我们没干系!” “娘,我能不去吗?我怕我瞧着那牌位会吓住的。” “你爹叫你过去,你不去倒显得你心虚了。只管往他跟前走一遭,听老二跟你爹说些啥吧!”蒙娴胆怯地跟在蒙老夫人后面,进了蒙老爷的屋子。那黑乎乎的牌匾猛然映入她的眼帘,使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跳猛然加快。大概在十年前,蒙老夫人吩咐她办了这事,交给袁老道儿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牌位了。今天再次看见,她仿佛被晴天一个霹雳劈中了脑袋,一时间嗡嗡作响。 蒙定就坐在蒙老爷床前的绣墩上,瞧着蒙娴那脸色不对,便问道:“大姐是身子不爽吗?脸色也太难看了些?是热着了还是为大姐夫的事气着了?” “老二你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嫁错了郎,那伤心能把人伤心死。”蒙老夫人一脸镇静地拉着蒙娴坐下了。蒙娴不敢去看那牌位,仿佛那牌位是洪水猛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