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就没了母亲,选择外出游历来缓解自己心里的难过和伤心,这当中,他是否曾一个人站在秋天雨后的一片清冷中满目茫然;是否也曾一个人身处在巍峨群山的怀抱里细诉哀伤,又或者曾一个人在万家灯火的节日热闹里独感陌寂;那时,他一定很孤单,很伤感,很思念他的母亲。 可当所有一切都熬过来时,那宅子里的发现让香草有了新的怀疑。从看到那两块银片上的冬宁两个字时,香草心里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那宅子原先的主人或许真是就是蒙时的母亲韩冬宁! 想到这儿,香草翻了个身,把头靠在了蒙时肩头,心想若真是韩冬宁在那儿住过,那就意味着,蒙时可能还有一个哥哥。当初不知为何,这个哥哥从来没在蒙时的视线里出现过。 她轻叹了一声,用手指轻轻地在蒙时的锁骨上敲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我到底该不该跟你说呢?”蒙时轻轻地动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拿手握住了香草的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香草微微一笑,紧紧地贴着蒙时说道:“罢了,暂时不去想这事了,以后再说吧!” 靠在蒙时身边,香草渐渐也沉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蒙时已经起了床,正在外间吩咐宝儿:“去回一声,待会儿就过去。” 宝儿道:“您胳膊的伤还没好呢,要不要跟来人说一声,等您伤好了再去?”“不必了,这点伤也碍不了啥事,去备了轿子!” 草靠等没草。“是,少爷!”等宝儿出去了之后,香草拖着慵懒的身子,打着哈欠走到蒙时身边,往他怀里一坐,拿手勾了他脖子,问道:“咋了?还想不经过我允许偷跑出去吗?要上哪儿去呀?找你的容馨儿吗?”蒙时笑道:“还拽着容馨儿的事不放吗?你倒不那样小器的。” “我小器着呢!”香草冲他扮了个鬼脸说道,“你一直没瞧出来吗?现下后悔还来得及哟!”“又扯远了,我是去一趟韩府,稍后就回来。” “谁叫你去的?你外公吗?” “嗯。” “又叫你去干啥呀?还想游说你留下来吗?你外公倒是个难缠的。” “不管他说啥,我的主意已定,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而改变的。” 蒙时用过早饭后便叫上宝儿出门去了。寻梅捧着热水上楼伺候香草梳洗,香草问她:“亭荷呢?好些没有?昨晚一准没睡好吧?”寻梅点点头道:“翻来覆去地,一晚上也没咋睡,害得我也跟着失眠了。” “去叫了她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寻梅伺候了香草梳洗后,去把亭荷叫来了。亭荷额头上还缠着棉布,嘴角也微微有些发肿。见到香草时,她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还没说话就先掉下了两颗眼泪。 “起来说吧,”香草低头看了她那憔悴的模样一眼说道。 亭荷没动,依旧跪着,含泪说道:“少奶奶,我真是对不住您……”话刚说到这儿,她已经滚出一串泪珠子了。 “寻梅,扶了她起来,不必跪着了,身子还有伤呢!” 寻梅扶了亭荷起身,在香草对面坐下了。香草问她:“昨晚想了一夜,想出啥结果没?”亭荷低头说道:“昨晚是我一时冲动,所以才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就跑了出去。我本打算去去就回,没想到半路上会着那个喜儿,还给她骗到了桐子花街的宅子里……要不是少奶奶,只怕我已经没命了!真是对不住您,害您为我忙了一晚。” “我就猜到了,你一准就是为了那个罗杉。你向来做事都很稳妥,忽然间一声不吭地人间蒸发了,我还能上哪儿去找呢?往海春堂去,也只是我碰碰运气的做法罢了。幸亏是找着你了,要不然我咋跟你爹娘交代?” “是,我下回再也不敢擅自出门了。”“你听着,往后我不许你再去海春堂,也不许你再见罗杉了。” “少奶奶……” “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罗杉就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陈岩!” “真的?”亭荷惊讶地抬起头,眼眶里溢满了激动的泪水。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他真是陈岩吗?我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香草点头道:“那位聂大夫已经跟我承认,罗杉就是陈岩,只不过后来换了个名儿而已。” “是真的,他真是陈岩,真是!”亭荷垂下头嘴里连连念道着这几句话。 旁边寻梅忍不住开口道:“我的姐姐,他是陈岩又咋样啊?他现下是个杀手,又被满城通缉着,你还打算不顾性命地去寻他吗?昨晚你还没遭够罪?你瞧瞧他身边都是些啥人呀!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你能受得了?” 听了这话,亭荷脸上那一丝惊喜渐渐隐去了。香草接过话说道:“寻梅这话说得不错,我问你,你认识的陈岩从前是个杀手吗?不过是个小木匠罢了。你能接受一个杀手做你的丈夫吗?”亭荷愣愣地看着地上,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脑海里记着的还是当初那个小木匠,可现下他已经变了,你还喜欢他吗?这事你自己得想清楚,省得误了你一辈子。等你想明白之后,你再告诉我你的去留。若你还想跟着他,我便发还了你的卖身契,让你去;若你想留下继续伺候我和你家少爷,那我再替你寻门中意的亲事,把那啥陈岩罗杉全都忘了,你觉着呢?” 亭荷此刻也拿不定主意,心里又慌又乱,听了香草这话,忍不住抬头问道:“少奶奶,您若是我,会怎样决定呢?” 香草轻轻摇头道:“这事我说不好,还是你自己想个明白吧。我没有经历过你与他的那些日子,也不晓得你对他,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不过,在我看来,但凡两个人相处,有一点是很紧要的。” “哪一点?” “那就是坦诚相待。你得弄明白一件事,你心里喜欢的是从前那个小木匠,还是现下的他。”亭荷立刻陷入了沉思当中,香草和寻梅随后说的话她似乎都已经没有听进去了。 这时,裘氏抱着小布谷笑米米地走了上来。香草接过小布谷问道:“跟那边已经说好了?啥时候过定?媒婆也得找个像样儿的。虽说城里这几天有些不安静,可水兰的婚事也不能马虎了。” 裘氏笑道:“跟那边已经说好了,请城里一位老媒婆,也是经验老道的,马虎不了。日子定好了,就后天来过定,我特意来跟您说一声。” 香草点点头问道:“水兰的嫁妆备得咋样了?过完定后就该论成亲的日子了,她那嫁衣头面啥的,得提前备好了,省得到时候抓忙。”16627905 裘氏笑道:“这您就不必再替她操心了,嫁衣前些日子她已经自己再缝制了,找了亭荷和寻梅帮帮忙,总归是赶得及的。至于那头面,我自家出了些私房钱,又把您给的添了十两在里头,上城里的宝翠楼打了一件。虽说不是那么珠翠满头的,可也算是像模像样了。对了,还有个事正好跟您说一声呢,水兰要过定出嫁了,照规矩这事得上她爹娘坟前说一声。可眼下城门还封着呢,听说出去一趟可麻烦了,也回不去了,就想在院子里烧个纸钱说一说,您觉着呢?”